一句话,让走廊的气温都降了几度。
听上去温和散漫,却只有有心之人能察觉到隐约的针对意味。
江忱眉头微皱,心底隐隐有些愠怒,却没当场发作,而是编了个理由:“我有事找顾老师,不过房卡丢在片场,只能暂时借周晏的房间。”
说完淡淡看向顾燃:“那顾老师,我就先回去了。”
“好,”顾燃轻笑,瞳孔中的颜色晦暗不明,唯独倒映出他清瘦的面庞,“再联系。”
江忱接过房卡,从其他人身边经过,没有坐电梯,而是直接走楼梯回了十六楼。
顾燃灭了烟,看向对面那名年近四十的男人,语气随意:“段导,聊聊明天的戏?”
“行,”段柏恒跟顾燃合作多年,对他完全信得过,“去我那儿说吧。”
江忱和顾燃先后离开,其余人也都各自回房,走廊里空空荡荡,唯独剩了下季怀冰和钟闻。
“季哥,”钟闻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你说……江忱跟顾燃是不是刚吵过架啊?刚才他那态度,怎么看都不正常。”
“那不是正合我们的意?”季怀冰摸了摸下巴,唇边勾起一抹阴郁的笑,“就算绯闻澄清了,江忱肯定也对白旭晨有成见,到时候我还用怕他们合起来针对我?”
“嘿嘿,季哥说得对。毕竟季哥还在剧组,没必要意气用事,当面得罪江忱。到时你假意跟他搞好关系,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热搜是我们买的。”
季怀冰拍拍他肩,竖起拇指:“聪明。”
就算他心里对江忱不爽,撕破脸也没有任何好处。毕竟他只是个荧屏新人,这部电影对他至关重要,这时传出和主演不和,难免影响他在路人心中的形象。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跟江忱搞好表面关系,这样一来,之前的负|面新闻自然也会被当做谣言。
想到这里,他沉下脸:“不过江忱这个人,软硬不吃,就算只是表面上跟他亲近,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季哥,”钟闻瞥了眼刚才秦绝离开的方向,小声示意他,“我倒是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
季怀冰来了兴致:“怎么说?”
“季哥这几天在剧组,难道没发现秦绝对江忱跟别人不太一样?”
“秦绝和江忱?”季怀冰回想起秦绝这几天在片场对江忱的态度,“你是觉得,秦绝对江忱有想法?”
“上回我听到秦绝跟人说,他和江忱是同学,我估摸着他们关系应该不错。说不定,季哥可以跟他套套近乎?”
在《深渊》剧组中,除了江忱和沈俞,最有话语权的就是拍戏经验丰富的秦绝。要是能跟秦绝搞好关系,他跟江忱怎么也不至于闹得太僵。
“季哥,”钟闻观察着他的神色,“你觉得呢?”
季怀冰不答,唇边勾起一抹深不可测的笑容:“呵呵。送上门的人情,不借白不借。”
“嘀”的一声,房卡刷开门,江忱将卡插进玄关卡槽,吊顶的灯一下子全部亮开。
他随手拿过遥控器,远程关上窗帘,第一时间拿着衣服去浴室洗澡。
他有洁癖,今天拍戏出了一身的汗,衬衣贴在身上,黏黏腻腻的很不舒服。
洗完后从浴室出来,发现桌上的手机在响。
拿起来一看,发现是来自顾燃的电话。
江忱动作微顿,眉头深深皱起。
这时候打电话来做什么吗?
尽管心中疑惑,他还是在第一时间接通。
“你怎么有空打来?”
“和段导聊完了。”
“……有事?”
“江老师有规定没事不能打扰吗?难道非得和你一个剧组,才有资格?”
规定。
资格。
用词犀利,字字戳心。一番话,被他说得阴阳怪气。
想到刚才顾燃当着其他人面说的话,江忱火气一下子上来了:“谁让你胡说的?”
“哪句话是胡说?”
“是我邀请你上来坐的?”江忱冷声道,“还有那张房卡——”
几秒的沉寂。
电话那头,顾燃忽然问:“你在跟我生气吗?”
声音很轻,听不出什么埋怨的意味,却像巨石砸在江忱心头。
“我……”江忱怔了怔,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语气很差。
他早已习惯了和顾燃不分彼此。
在高中短短一年的恋爱期,他无数次用这样的语气赶顾燃去做题,让他听自己的话。
在恋人之间,那是管教、关心,甚至可以是情调。
但对于同事、朋友来说,是疏远、陌生,还有伤害。
之前的不快一下子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愧意。
“……没生气。”他的语气转换得生硬。
顿了顿,低声:“以后那些话你别说。”
“嗯。”出乎意料好说话。
可江忱却没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反而觉得心开始收紧。他握着手机沉默了很久,等想再说点什么,突然发现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心里空荡荡的,有点失落。
他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很快调整好情绪。
这段时间的拍摄太累,他没那么多精力耗费在这些琐事上。
江忱原本没太把那通电话放在心里。然而自从那天过后,他有整整三天都没再接到顾燃的电话,连微信消息都没收到过。
酒店或是片场相遇,顾燃不会回避他目光,依然会对他点头,只是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联络。
生气了吗?
当天中午拍完戏,江忱没去休息,趁着午休时间打开手机,心不在焉盯着微信界面,手指跟冻僵了似的始终不见动静。
最新一条消息还是顾燃三天前发的。
他垂下眼睛,突然很想给那个人发一条消息。
片刻后,他在输入框输入一行字:最近拍戏忙吗?
打完之后,又觉得很刻意,于是匆匆忙忙删掉。
打进输入框的字,竟让他有一种将关心和在意昭告世界的感觉。
他想了想,又换了一句:「有空吗?」
最终还是借了拍戏之便。等到顾燃回复,他就说是拍摄遇到瓶颈,想抽空找他指点。
想清楚之后,江忱按下发送键。
只不过等了两分钟,都没有等到顾燃回复。
大概是在拍戏吧……
他心里想着。
毕竟段导的剧组比他们要忙得多。
正这么想着,秦绝快步走过来:“江老师,下场戏要开拍了,卢导通知你过去。”
“马上去。”江忱没有怠慢,把手机递给周晏,理了下衣服就走了。
这场戏是江忱的单人戏份,秦绝不用参演。他在片场外休息,边等江忱拍戏边算着时间,片刻后过去拿热水瓶,倒了杯热水。
冬天气温低,虽然这几天没下雪,但在剧组的人工降雪作用下,依旧不怎么好挨。
他知道江忱体质差,容易生病,需要喝热水,但因为胃不好,同样不能喝太烫的,因此特意掐着时间给他倒水。
季怀冰瞧见这一幕,凑过来甩了支烟给他:“秦哥?”
“片场不允许抽烟。”秦绝笑着婉拒,余光瞥见江忱,唇角弧度又明显了几分。
季怀冰倒也不尴尬,把烟收回,自己叼了根烟在嘴里,没点着。
他顺着秦绝视线望去,看见正在拍戏的江忱。
尽管身上穿着厚重的营救服,身形却依旧修长挺拔,面庞清冷,侧颚的线条却柔和,是冰天雪地里一抹明艳的光景。
“秦哥,你这水是给江哥准备的吧。”季怀冰勾着抹笑看他,一副早就洞悉他的表情。
秦绝倒水的动作微顿,很快又继续:“这个天不适合喝冷水。”
“秦哥你对江哥可真是关心,”季怀冰咧嘴笑,视线转了圈,见周围没人,凑近了说,“放眼整个剧组,就你对江哥的事最上心。”
秦绝缓慢放下热水瓶:“有话直说。”
季怀冰扬了扬下巴:“怎么不追啊?”
秦绝眸色深了几分,声音听上去有些冷:“少管闲事。”
“秦哥,”季怀冰用胳膊肘轻轻抵了他一下,朝他挤眉弄眼,“机会是要创造的。过了这村没这店。”
秦绝倏地收紧手指,薄唇压成一条紧绷的直线。
季怀冰见他无动于衷,又压低声音:“秦哥,不是我多事,这几天我看江哥心情不好,昨晚我还撞见江哥从十七楼回来,脸色很差,估计是有心结要解。”
“十七楼?”秦绝蹙起眉头,“他去找周晏?”
“估计不是,”季怀冰回忆了下,“江哥是从走廊尽头回来的。”
“啪”的一声,杯子被放回桌上,秦绝覆盖在杯把上的手指微微泛白。
走廊尽头,是顾燃的房间。
季怀冰小心观察着秦绝的神色:“秦哥,你要真有想法,还是得趁早行动。比如今晚剧组聚餐……”
秦绝抬眼,漆黑的眸子盯住他,蓦然笑了:“告诉我这些,对你有什么好处?”
剧组拍戏,季怀冰很少和他有交集,此刻来打听他私事,他不相信纯粹是好意。
“我?”季怀冰看了看他,不由叹气,“秦哥你也知道的,我拍戏没什么经验,卢导要求严格,江哥又严谨,碰上我频频出错,我心里也忐忑……”
秦绝轻轻扯开嘴角:“如果是为了别的目的,恐怕得让你失望了。”
季怀冰没想到秦绝会是这副态度,表情僵住,不甘心道:“秦哥,其实你仔细想想,我说的话没错……”
“我劝你别动那些歪心思。”秦绝冷冷扔下话,离开片场。
一直到当天拍摄结束,江忱都没有等到顾燃的回复。
离开剧组时,季怀冰找到他:“江哥,晚上剧组聚餐去吗?”
“聚餐?”
“就在酒店旁边餐厅,不远。”
“不了,这几天拍戏太累,我想早点回去休息。”
季怀冰听了,打笑道:“江哥该不是约了人吧?”
“拍戏这么忙,哪里来的空闲?”江忱声音淡淡,不远处的秦绝却冰冷地看了眼季怀冰,心往下沉了沉。
“也对。哈哈,是我想多了,”季怀冰似乎没注意到秦绝,“那江哥,你晚上好好休息。”
说完,朝他挤了挤眼睛,一副自己看破不说破的模样。
眼见江忱离开,秦绝拿过外套披上,快步跟了过去:“江老师,干脆我送你吧。”
江忱有些意外,习惯性看了下表,时间还很早。
“片场离酒店这点距离,秦老师不用送了。”
江忱回到酒店时,其他剧组的人似乎还没回来。
微信界面空空荡荡的,就好像他的消息根本没发出去似的。
故意不回消息?
那个人没这么无聊。
他忽然想起几天前顾燃在周晏房间接的那通电话。
是家事吗……
放眼顾燃的剧组,江忱唯一认识的人,也只有一个白旭晨。
想到这里,他切入微信联系人列表,找到那个熟悉的头像,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顾燃在拍戏吗?」
作者有话要说:燃燃真的不是故意的!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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