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幺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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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飞仰枕在萧牧庭腿上,兴致勃勃地问:上次他还说以前老打你,你打不过他才入伍。
    萧牧庭捏了捏邵飞的鼻尖,温声说:这你也信?
    邵飞刚从外面回来,虽然戴着羊毛围巾,鼻尖还是给冻得凉凉的,顺势在萧牧庭手里蹭了蹭,由于身子跟着支起来,动作有点大,裤兜里的小盒子不小心掉了出来。
    萧牧庭捡起一看,脸上哭笑不得。邵飞红着脸抢回来,一把塞进衣服里,队长,你,您听我解释!
    维和步兵随身带安全套。萧牧庭道:怎么解释?
    邵飞焦急地看着萧牧庭,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萧牧庭也看着他,目光温和含笑,又带着几分看好戏的愉悦,与他尴尬紧张着急的眼神形成鲜明对比。
    互视片刻,邵飞败下阵来,捏着兜里的盒子,小声道:我这不是想早点转正买五险一金享受员工福利吗。
    萧牧庭忍俊不禁,抱住他的头,亲了亲他头顶的发旋。
    那么美好而充满希冀的日子,竟然只过了一周就被打断。邵飞对萧牧庭回国没有丝毫怨言,他不是不讲理的人,当年没能见上兄长最后一面一直是藏在心头的遗憾,但那怪不得谁,客观条件根本不具备。而现在萧锦程还躺在重症监护室或许仍在抢救,队长于情于理,都必须回去。
    那种暂时与心上人分开的不舍,在或许即将到来的残忍死别面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一想到萧牧庭正承受的悲恸,邵飞呼吸一滞,情绪突然失控,猛地踩了一脚刹车,伏在方向盘上接连喘息。
    都是血浓于水的骨肉兄弟,他不愿意萧牧庭体会他当年失去邵羽时的伤痛。他想萧锦程赶紧醒过来,好好地站在萧牧庭面前,就算醒不来,也不要停下呼吸与心跳。
    很多人说,如果一个好端端的人突然成了植物人,不如死了好,省得自己受罪,还连累家人。
    其实根本不是。邵飞想,8年前如果邵羽能活下来,就算要他照顾一辈子,他也愿意。
    不知为什么,萧锦程与邵羽的影子重合在一起,邵飞怔怔地看着前方,浑身发冷。
    直到一双手揽过他的肩,将他掰向温暖、熟悉的怀中。
    萧牧庭轻声说:你在这边保护好自己,不要让我担心。至于锦程,我我有心理准备。
    邵飞埋在萧牧庭怀中呜咽出声,双手紧紧拽着萧牧庭的军装,既自责,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应该是他来宽慰队长的,应该是他将队长抱在怀里。可事实却恰恰相反,竟是队长来安慰他。
    好了,别哭了。萧牧庭拍了怕他的肩,还能开车吗?
    能!他抹掉眼泪,哽咽道:队长你放心,我一定照顾好自己。
    萧牧庭点点头,走吧,不要误了时间。
    吉普停在机场,萧牧庭要走了。邵飞红着眼抱住他的腰,将他按在自己肩上。
    这一路,还有之前在营里时,萧牧庭都未流露太多悲伤,但邵飞知道,队长心里一定是痛到难以支撑的。若非如此,就算回国是上面的命令,是老首长的意思,队长也不会放下任务回去。至亲离世的痛,只有体会过的人才懂。他想分担,却知道根本无法分担,亦知道任何言语都黯然失色。只好紧紧搂住萧牧庭这似乎是他唯一能做的。
    两人就这么依偎着,最后是萧牧庭先动了动身子,替邵飞系好松掉的围巾,眼神深得像要把邵飞吸入眸中。
    片刻,他拍了拍邵飞的肩膀,等我一会儿。
    邵飞看着他跑向不远处的一支维和部队,与站在步兵战车前的军官说了几句话,又转身招手。邵飞立即跑过去,队长?
    上去,他们送你回营。萧牧庭说:吉普先停在这里,有运送物资的任务时来开回去。
    邵飞心口一下子就酸了,队长这时候还记挂他的安全,拜托别国步兵护送。
    别哭。萧牧庭拇指在他眼角掠过,梁队今天晚上就到,你们要听他的安排。你是队长,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懂吗?
    我不是队长。邵飞死死盯着萧牧庭:你才是!
    我不在的时候,你就是。萧牧庭笑得勉强,在他肩上重重一拍:我得走了,来,跟队长击个掌。
    邵飞用力呼吸,以忍住眼眶里的泪水,萧牧庭已经向他伸出手,手指与手掌都是长年与枪为伴而生出的老茧。
    他低头闷哼一声,扬手猛地拍了过去,以为自己能将萧牧庭一把拉入怀中,却在碰到那只手时,向前重重一跌。
    萧牧庭拍着他的背,在他颈边呼吸:保重,等我回来。
    军机起飞时,简陋的军用机场回荡着震耳欲聋的轰鸣,邵飞扬起头,将刚才对萧牧庭说的话重复给自己听:队长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也会保护好二中队的每个人!
    陀曼卡的天地一如既往没有生气,归国的军机穿入厚重的云层,飞向和平;而地上的步兵战车拉出一道沙尘,与它搭载的维和战士一起,义无反顾地驶向战乱。
    第85章
    回营的路,与去机场时是同一条,周围的景象也没有任何改变。但邵飞坐在步兵战车里,心绪却与之前截然不同。
    队长走了。
    分别并未令他心烦意乱,但萧牧庭转身之前的眼神却格外叫他牵挂。队长那样坚强的人,其实也有软肋,也有难掩伤痛的时候。
    他既恨自己不能陪队长一起回去,在漫长的飞行中让队长枕在自己肩上,在绝望的等待中与队长一起守在病房、手术室外面。倘若那位强大的缉毒警察真的再也回不来,他想在第一时间紧紧抱住队长,用肩头埋藏队长的眼泪,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天各一方,你独自承受痛处,我坚守在岗位上。
    但他也庆幸还能留在这异国的土地上,捡起队长暂时放下的责任,用已经能够肩负一切的臂膀,守卫二中队的荣光。
    战车行至一半时,他再次抹了抹眼角,然后微微扬起头,任凭眼眶灼热难忍,也未再让眼泪落下来。
    快到中国营时,他又看到了那个武装据点。围墙上依旧站着手持AK47与长砍刀的人,几个墙头堡上支出做工粗糙的火箭弹筒。
    距离第一次看到这个武装据点,已经过去接近两个月,当时他坐在萧牧庭身边,惊叹这据点竟然离中国营这么近。萧牧庭笑着解释,说分裂武装一般不会对维和部队动手,不用过度担心,而且离得近不算坏事,如果对方意图不轨,中国营这边也方便及时出击。
    人都是惜命的,邵飞虽然听进去了,但每次巡逻从据点附近经过时,一颗心都是悬着的。直到相安无事过了大半个月后,那股紧张劲儿才消退些许。
    如今再次经过据点,不知为何,初来乍到时的不安感又涌上心头。他凝视着围墙上的武装分子,心跳越来越快。
    安全抵达中国营时,他大概想明白了不安,是因为队长已经不在身边,亦因为从今往后,压在肩上的责任更重更沉。
    深夜,梁正在同一时间抵达的印度维和部队的护送下赶到中国营,叶朝当即召集各分队负责人开会。邵飞还未入睡,神经质地扛着狙击步枪爬上碉堡,在微光瞄准镜中观察不远处的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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