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窈窕世无双

【郑嘉辞前世番外】_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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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的临安城比往年更有年味。
    郑家接连出了好几件大事,无论哪一件,对于一个普通门第的家族皆是重创,众人皆以为郑家会因此一蹶不振,然而郑家却有人站了出来顶住一切,不但收拾了所有的烂摊子,而且还带领郑家蒸蒸日上。
    郑家这位年轻的新家主,大名传遍临安。
    ——郑家三房嫡子,郑嘉辞。
    人一出名,随之而来的流言如柳絮般纷纷扰扰扬起来。其中有一种传闻最瞩目。有人说他是隐藏在幕后的敛财者,是真正的天下首富。郑家能在得罪穆家后保全自身,也是得益于他的钱财。
    这种说法至今未能得到认证,倒是另一个新的传闻,在过年之后被人们视作事实——
    郑家新任家主,是个极度重美色的人。
    临安各世家家主齐聚郑府商议年节开粮赈灾的时候,听见书房屏风后传来女子的声音,似在小声抱怨什么。此时众人正议事到关键地方,郑嘉辞听见声音,先是向众人赔罪,而后直接离座,向屏风后而去。
    光影照在屏风上,男人将娇人儿抱起,语气暧昧:“才睡醒就饿了?让厨房做酸笋辣鸡尖汤和烧滑鳅,配一壶上好的木樨荷花酒,先填几分肚子吧。”
    再然后,就没然后了。
    郑嘉辞抱着人出了侧门就再也没回来过。那一天的议事因此中断,事后郑家派人挨家上门致歉,并表示今年赈灾的粮食全由郑家一手包办,对外只说是各家齐心协力筹齐粮食之事。
    郑家家主为美人抛下各位世家家主,“爱金山银山更爱娇娇美人”的事因此传出。之后的除夕夜,郑家耗费重金燃放整夜的烟花,绚烂多彩的烟花像是天上银河泄下的一条条金带,从傍晚至晨曦,整整四个时辰,临安城的夜亮得像白天。
    有人算过,那一夜的烟花,燃了十万两黄金。
    而这一切,只为美人的一声喟叹:“我不要守岁,我不喜欢看到天黑。”
    那以后,想要在商路里分一碗羹的人蜂拥而上,想尽办法搜罗各地的美人送入郑家。对于他们而言,郑嘉辞好美色是件好事,这意味着他们有机会走通郑嘉辞的门路。然而,众人却失算了。
    送入郑家的美人皆被原路返回,郑嘉辞一个人都没收下,并似有恼怒之意。
    有不死心的,以为问题出在他们送出去的那些美人身上,相貌无可挑剔,那就只能是性子不符郑家家主的口味了。有人重金买通消息,得知原来那日郑府书房的美人,性子恶劣,对自己的家主拳打脚踢又啃又咬,平日最常做的事就是咒骂郑家家主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人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郑家家主好这口。
    立刻有人依葫芦画瓢,嘱咐自己送去的美人们莫要温柔,在郑家家主面前,越凶狠越好。
    结果这次成功了,送入郑府的美人们没再出府。
    只是死了而已。
    金苑,侍人们战战兢兢地守在门边,随时准备迎接屋内主人的暴怒。
    前些日子送入府里的那些女郎里有一人不知怎地逃掉了,这一逃不要紧,要紧的是她竟被姑娘给藏了起来。
    家主因公在外,昨日才回府,得知此事后,让人去金苑拿人。
    姑娘不肯放人,整整僵持一日,闹到深夜都未消停。最后还是家主亲自出面,用药迷晕了姑娘,才将那个偷逃的女郎逮出来。
    今日姑娘一醒来,就哭着闹着要家主还人。他们实在束手无策,不得不去请家主。
    好在家主似乎早已预料到姑娘不会罢休,从外面办完事就匆匆回了府。
    “郑嘉辞,你将人还给我!还给我!”令窈拿起茶杯砸过去。
    郑嘉辞身形敏捷,一连躲闪几个茶杯,桌上的一套青瓷茶具全被砸完,他不动声色伸出脚,将少女轮椅边的碎瓷片拢远些,唤人取一套新的茶具来。
    他将新的茶杯递给令窈,面容波澜不惊:“我正愁库房东西太多装不下,你多砸点,也好替我解忧。”
    令窈不砸了,气呼呼抬手就要扇过去。
    郑嘉辞轻而易举攥住她手腕:“又想扇我耳光?你不嫌手疼吗?”
    “你将小花还给我。”少女气得双腮泛红,眼里泪光闪闪。
    “小花?我怎么不记得金苑养了叫小花的猫猫狗狗?”
    “小花不是猫狗,她是人,昨日你将她偷走了。”她愤恨不已。
    郑嘉辞冷笑俯身,一把攫住少女下巴,微微用力摁出红印:“这才几天,就处出感情了?还为她取名字?”他日夜供着她,却从不曾得她一句好话。
    “你将她还给我。”少女泪眼朦胧,嘴里反复一句话,说到最后,泪珠大颗大颗掉下来,上气不接下气:“郑嘉辞,你将她怎么了?”
    “杀了。”
    她神情微愣,继而疯狂拍打他:“郑嘉辞,你这个禽兽!”
    郑嘉辞面不改色结结实实挨了她几下,见她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而喘不过气,才拦住她:“一个卑贱的女奴也值得你这样?”
    她仰起泪脸,恨恨地瞪他:“我与她一见如故,我就是喜欢有她作伴。”
    郑嘉辞沉思半晌,对屋外的人吩咐:“告诉李管家,不必再用刑拷问,将人洗干净了送过来。”
    令窈惊喜:“送谁过来?是小花吗?你没杀她?”
    “没来得及杀,既然你喜欢,那就留下罢。”
    令窈顾不上擦眼泪,推着轮椅往屋门的方向而去,翘首以盼。
    郑嘉辞觉得好笑,走过去将她推回屋内:“急什么?没人和你抢。”
    她面上欢喜,乖乖巧巧应了声:“嗯。”
    郑嘉辞凝视少女后脑勺。
    他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好不容易遇见一个不受郑府控制的外人,即便是女奴身份,也比金苑里其他人容易笼络。
    哪是什么一见如故,分明是想找个帮手借机逃跑。
    郑嘉辞揩掉少女脸上的泪渍,她乖乖巧巧听话的模样讨喜得很,他忍不住抚了抚,指尖在白腻的肌肤上停留太久,她皱眉看过来。
    郑嘉辞收回手,“小花这个名字不好听,以后她就是你屋里的人了,你再替她改个名。”
    令窈想了想,“那就叫·春缨吧。”
    ·
    春缨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自她死里逃生成为郑家侍女那日起,她便清楚地知道,自己这条命是姑娘给的。姑娘能够保她,是因为家主喜爱姑娘。
    她若要活命,就得好好伺候姑娘,以及,效忠家主。
    郑嘉辞:“你失散的家人已经寻回,现下已被安置在郑家的庄子里。”
    春缨大喜过望:“家主大恩大德,春缨无以为报。”
    “不需要你报,你只要记得,讨姑娘欢心,她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明白吗?”
    春缨疑惑,这本就是她该做的事,即便家主不提,她也清楚:“明白。”
    “就算她要你背叛郑府,你也得去做,若是你没能做好,你的家人就会替你受过。”郑嘉辞轻飘飘掷下一句。
    春缨半天才回过神,后背发寒,颤抖地应下:“是。”
    ·
    “许久不见女郎入府。”
    “以后都不会有女郎入府。”郑嘉辞放下捣钵,白石皿里的茶粉细腻如浮尘,倒入茶盏,以水注搅,茶色呈胭色。
    令窈看着他捣鼓那杯东西,心系府外的事:“不是有很多人想要讨好你吗?他们为何不给你送女人了?”
    郑嘉辞:“我忙得很,没那闲杂功夫,他们送了也是白送。”
    令窈像听见什么笑话,嘲讽:“你忙?那你天天跑我这里来作甚?郑嘉辞,你莫不是——”
    他抬眼看过去。
    听见她悄悄说:“不——举——”
    他嗤笑出声:“你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吗就敢说出口?”
    少女涨红脸,“我怎么不知道?”
    虽然她还没来得及跟教养婆子习男女之事就被郑嘉辞关了起来,但她以前和穆辰良上街吃茶时,街角的游医摆摊吆喝卖药,说有神药专治男子不·举。
    那游医还拉住穆辰良,说什么少年郎精贵,让他买药防患于未然。
    穆辰良气得将人摊子都给掀了。
    趁穆辰良不注意,她为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悄悄塞银子问游医,什么是不·举,为何穆辰良听了这么生气。
    那游医见她是小姑娘,不肯好好作答,前言不搭后语:“就是银样獵枪头,中看不中用,喜欢女人却又不能亲近女人,这种人最是敏感多疑,是男人中的败类,在女人面前抬不起头。”
    她那时问:“怎样才能辨别这种败类呢?”
    游医答:“很好辩,到时候一上手便知……咳咳,总之这种人自己不行,最爱折磨女人,累女人和他一起受罪。”
    令窈盯住郑嘉辞。
    敏感多疑,男人中的败类,说得不正是郑嘉辞吗?
    他无缘无故将她关起来,令她不见天日,可不就是折磨她吗?而且他不纳妾不娶妻,外面那些人送他的美人个个绝色,也没见他留下一个。
    由此可见,他定是游医说的那种人。
    令窈重重哼一声。
    郑嘉辞不明所以,狐疑看一眼,道:“我来你这里,算不得闲杂事。”顿了顿,笑:“毕竟不是人人都有机会折辱高高在上的郡主,这样的好事,又怎能算是闲杂事呢。这是我的正事。”
    令窈发出“果然如此”的啧声,撇过脸。
    郑嘉辞懒得理,专心搅拌茶杯里的浮尘。
    令窈见他不搭话,反而不自在起来,主动抛话:“春寒已褪,我想出门踏青。”
    “拿什么踏?你那双废腿吗?”郑嘉辞张嘴就是一句,噎得令窈脑袋嗡嗡叫,气得发抖。
    从她废了腿那日起,无人敢提这件事,除了郑嘉辞。
    她哪里痛,他就专拣哪里捅。
    “我会好起来的,迟早有一天……”
    话未说完,被郑嘉辞接过去:“迟早有一天你会重新站起来,将我踩在脚下狠狠践踏,是吗?”
    令窈气鼓鼓,推过轮椅背对他,眼角余光再也看不见他才好。
    气了一会,令窈突然出声吩咐春缨:“我要喝药,拿药来。”
    郑嘉辞认定她这辈子只能做废人,她偏不如他愿!
    郑嘉辞半眯眼眸,从荷包里取出事先准备好的白奶糖。每日她死活都不肯喝的苦药,也就在他来探的时候,肯喝下一碗。
    郑嘉辞将糖递过去。
    令窈不屑,扔掉。
    她扔一块,郑嘉辞直接将整个荷包里的糖全扔掉。扔掉不算,他还重重踩上几脚。
    令窈心疼,白奶糖很好吃的,全被郑嘉辞浪费了。
    令窈发搀,舔了舔嘴角,一个不小心将苦药渍舔了进去,苦得黛眉都皱出纹路,呸呸呸往外吐口水。
    郑嘉辞漫不经心掏出另一个荷包,缓缓拣出一块白奶糖,没问令窈吃不吃,他自己吃起来。
    令窈看看地上沾灰的糖,再看看郑嘉辞嘴里嚼的糖,咽了咽口水,难为情地摊开手,声如蚊呐:“我也想吃。”
    郑嘉辞指了指地上:“给你的在那。。”
    “你这人怎地这般小心眼?”
    “我是禽兽啊,禽兽没有心眼的。”
    说着话,郑嘉辞继续搅茶。搅茶前,故意将装有白奶糖的荷包放在桌角边。
    不一会,荷包缓缓移动,最终消失不见。
    郑嘉辞余光斜乜,视野中少女悄悄吃糖,吃得两腮都鼓满,眼睛弯成勾月,睫毛颤得愉悦。
    他装作没看见,她嚼得嘣嘎脆,他也只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喝了苦药吃糖,虽然能解苦,但还需茶来解腻。
    郑嘉辞将自己点好的茶端到令窈面前。
    令窈嫌弃地盯着茶盏里似牛乳般的茶:“这是什么?”
    郑嘉辞:“这是时兴的新茶。”
    令窈半信半疑喝了口,眼睛瞬时闪闪发亮。
    真好喝。
    不枉费郑嘉辞搅了半个时辰。
    等以后她逃出郑嘉辞的禁锢,恢复从前养尊处优的郡主身份,她要让郑嘉辞天天跪着给她搅茶。
    她每天要喝十杯,就算郑嘉辞手都搅断,也得给她搅。
    郑嘉辞假装自己看不懂她圆溜溜转着眼珠子想什么:“下个月十五,我要去郊外祭春,你去不去?”
    令窈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去!”
    总算有机会可以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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