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他的白月光

第23章

    “你站住!”喻宸一把拉住转身要跑的杨科,目光如炬:“你说什么?”
    杨科吓了一跳,“我,我说我回去拿钱还你啊喻大哥!你放,放开我,我会还你钱的,我都等你这么……”
    “前面!”喻宸打断,声音带着几分自己都未察觉到的颤栗,“我让你给同学买早餐?给什么同学买早餐?”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冲动,单单听了一个傻子随口一说的话,就紧张得浑身有如过电。
    抓住杨科的一刻,他根本没有想过“同学”、“早餐”或许只是对方胡编的谎言。
    傻子的话怎么能信?
    但若不信,黑夜什么时候才能迎来光明?
    常念脸色苍白如纸,眼中漫起浓烈的惧色,右手颤巍巍地抬起,抓着喻宸的衣角喊:“宸哥,宸哥,你别听他……”
    喻宸充耳不闻,手劲大到指骨泛白,死盯着杨科道:“我让你给什么同学买早餐?”
    杨科“啊”了半天,动作极不协调地指了指常念,“我不能说。”
    常念手指一僵,如木头一般坐在轮椅上。喻宸眼神更寒,“为什么?”
    “喻大哥,是你说这事不能让你我之外的第三人知道!我听你的话,谁也没有告诉。”杨科身材魁梧,此时却又急又怕,指着常念说:“有第,第三者在场,我不能说!”
    “第三者”三个字让常念眼中的光芒顿时消散无迹,手脱力地垂下来,打在轮椅上,发出一声闷响。
    喻宸回头看他,双眉紧锁,低声道:“小念?”
    常念眼神空洞,茫然自语:“我不是第三者,我不是第三者!”
    喻宸心脏一紧,电光火石间,有什么东西忽然从脑子里闪过。
    一帧一帧泛黄的光景里,是拼接不拢的记忆碎片。常念在跟他告白,他说了什么?
    喻宸死死捂住额头,回忆似乎正要冲破某道闸门,带来难以忍受的痛楚。
    他说了什么?为什么想不起来?
    等等,为什么是常念向他告白?
    当年难道不是他借生肖玉坠向常念告白?
    怎么会反过来?生肖玉坠呢?
    老旧的残影里,为什么他与常念手上都没有玉坠?
    回溯的记忆发出一声尖啸,几乎刺破耳膜。喻宸哑然地看着常念,眼神陌生到令人心惊。
    常念喉结抽动,一声“宸哥”堵在嗓子里,低头颤抖,像随时可能晕过去。
    喻宸想不起来更多的事,抓着杨科的手始终没有松劲,如同抓着的是洪流中的救命浮木。
    杨科用力掰他的手指,几乎要哭了,“喻大哥,我会还你钱,你不要欺负我!”
    喻宸闭上眼,拼命将心头奔涌的情绪压下去,缓了几秒才开口:“你说,我让你给什么同学买早餐?”
    “我不能说!”杨科使劲摇头,“有第三者在场!”
    “我允许你说。”喻宸呼吸渐渐粗重,不顾常念呓语般的“不,不,不要”,朝杨科厉声道:“我不怪你,你说。”
    杨科发出孩子似的呜咽,“是夏许!你跟我说,他叫夏许,夏天的夏,许诺的许,1班的班长,你们那一届的校草。喻大哥,是你让我说的,你,你以后不能怪我,是你让我……”
    浪潮冲垮了堤坝,世界翻天覆地。
    喻宸颓然地松开杨科,没注意到常念在发出一声细小的吸气声后,像被抽干生命力的枯枝般斜倚在轮椅上。
    退潮的海岸上,破碎的贝壳散发着晦暗的光。喻宸看见17岁的自己站在1班后门外,微笑着看教室里穿球服的高个少年。
    少年从课桌里拿出用粉色口袋装着的糕点,用课本挡着脸。早自习时实验班书声琅琅,英语老师背着手巡视。少年用余光瞄着老师,做贼似的将糕点往嘴里送。
    少年转过头时,喻宸看清了他的脸。
    是夏许,17岁的夏许。
    喻宸往后一退,蜂拥而至的记忆片段几乎令他站不住。
    他看见自己将喝了一半的汽水递给夏许,夏许扬起头一饮而尽。他的目光停在夏许的喉结上,右手忽然摁住夏许的后颈,笑着问:“你名字真奇怪,夏许……你爸姓夏,你妈姓许?”
    “真俗!”夏许挣脱开,嘴角扬起好看的幅度,将空瓶子扔进他怀里,“我爸确实姓夏,但我妈不姓许。”
    “那你还叫夏许?许不是姓吗?”
    “就不能是名儿吗?”夏许撩起球衣擦汗,露出平整利落的腹肌,“我爷爷说了,许是许诺的许,寓意我是个言出必行的男人!”
    “言出必行?举个例子呗。”
    “例子啊……唔。”夏许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忽然挥来一拳,不轻不重砸在他腹部,他没能闪开,骂了声“我操”,抬头就见夏许挑着眉笑,语气十分欠揍:“比如说打你,就打你!”
    他气得发笑,拔腿就追。
    两个少年的身影在无人的后山穿梭,阳光淡去,画面定格,继而泛黄,如烟雾般散去。
    回过神来时,杨科已经不见了,不知是被吓跑,还是回去拿剩下的钱。喻宸僵硬地转身,目光落在常念身上时,瞳孔倏然一紧。
    将常念抱去医院之后,喻宸平静地通知两边长辈,然后一个人踱去露台,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他想起了一些事,关于自己、关于常念、关于夏许。但更多的往事仍笼罩在黑暗中,仿佛缺了一把关键的钥匙。
    然而就算只想起了破碎的片段,他亦明白自己活在某个谎言中。
    谎言的编造者至今没有醒来。
    抽完一整包烟后,喻宸回到重症监护室外,目光冰冷地看着自己与常念的父母。
    之后,医生神色凝重地赶来,手上拿着初步检查报告。常念的母亲接过一看,泪水夺眶而出。
    喻宸倒不觉得惊讶,刘医生早已告诉他,常念依靠的药物副作用太大,对身体的影响因人而异,有时是致命的。
    他已有心理准备。
    常念醒来时不愿意见父母,喻宸一个人坐在他床边,眼中不见愤怒,但也没了温柔。他撇开目光,沉沉地叹气。
    喻宸问:“生肖玉坠,我其实没有送给你,是吗?”
    常念两眼通红,声音如蚊鸣:“宸哥,你不要我了吗?”
    喻宸看着他,几分钟后站起身来,冷漠道:“你好好休息。”
    说完,转身出门。
    在这里找不到的答案,总有地方能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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