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捕蝉

第 7 章 第 7 章

    吃人嘴短,季蝉语如是想。
    桌上的包装盒里装着红茶,施俊托人送来的,她想婉拒,又觉失礼,便收了。
    人生所求无非金钱健康等实在的,面子地位等虚拟的,施俊几样占全,而她让他颜面尽失,季蝉语不免有些愧疚。
    她想送出好感度道具,一幅她亲手绘制的工笔画,画中,红腹锦鸡立在覆雪枝头。
    拨通施俊的号码,季蝉语刚说是她,他回道:“你第一次主动打给我。”
    “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嘛。”季蝉语话锋一转,“我要登门向你正式道歉,画了幅画想送你,望你赏脸收下。”
    “你今天有空吗?”施俊看过季蝉语的行程表,今天空闲。
    “有。”两人至今没一块吃过饭,季蝉语顺势约饭,“时间地点你定,我请你吃饭。”
    请季蝉语来自己家,她未必肯来,施俊采取迂回措施:“我在我爸妈这,想请你喝下午茶,三点钟。”
    “不是我请吗?”季蝉语疑惑道。
    “我备好点心,你带红茶来就行。”施俊说。
    季蝉语被施俊给绕懵了:“可茶是你送的啊。”
    施俊继续用他的逻辑说服季蝉语:“送给你,它就归你了,你是用你的茶来请我。”
    不再纠结,季蝉语答允施俊:“那好吧,我带上画,我们先在书房见。”
    司机送季蝉语到施家,她怀着几分忐忑,随施俊走进书房,在书桌展开画轴。
    白雪映衬下,红腹锦鸡威风凛凛矗立,似天地间燃起的烈焰,苍松翠柏颇具坚韧之势。施俊对国画的品评水准尚显粗浅,也能看出作画者研习多年,功底扎实,笔触细腻。
    她曾在中秋晚会表演古琴独奏,他真心实意夸赞道:“小语,琴棋书画你都精通,舞也跳得好,你很有天赋。”
    谁都喜欢被夸,季蝉语笑得眉眼弯弯,问施俊:“你猜我小时候的理想是什么?”
    施俊没有丝毫迟疑,坚定道:“是舞蹈家,芭蕾舞表演艺术家,当之无愧的舞团首席。”
    心下一震,即便它并非正确答案,季蝉语也被施俊无条件的认可打动。
    她竖起右手食指,轻轻摇晃:“猜错了。”
    “错了?”最接近的答案没中,施俊想不出第二个。
    “我小时候想做国宝级艺术家!”季蝉语对儿时的经历如数家珍,“我自己选的,学它们很累也很辛苦,可是看技艺日益精进,满足感无与伦比。”
    有片云飘过遮挡太阳,她的神情随日光黯淡:“只是我爸总放我鸽子,说会来看我演出,又一次次让我失望。”
    感同身受,施俊宽慰道:“小语,会有人为你信守诺言的。”
    阴云飘走,阳光照耀,季蝉语躲进影子下,喃喃道:“不会有了。降低预期吧,好歹未来的能看作惊喜。”
    “算了,我们说点轻松的。”她遏制住负能量,“你有两处错误哦。”
    以季蝉语的性子,大概率会骗他、逗他玩,施俊洗耳恭听:“第二处是?”
    “我不擅长书法,字顶多算工整吧,水平没画画高。”季蝉语摸摸桌上铺的毛毡,“俊老师这是要露一手?”
    卷好画轴放回盒中,施俊铺开一张宣纸,拿镇纸压住:“小语在谦虚?”
    “哪谦虚啦,我是真‘提笔忘字’,参加活动都要小心再小心。”看文房四宝就绪,季蝉语忽然跳了一步,“俊老师,你来。”
    她脱离他的包围圈,在某个瞬间,施俊想将季蝉语拉回身旁。
    “你跳得有点远了。”他说。
    “抛砖引玉,抛出个我,引出个你。”说完,季蝉语跳回施俊右方,“我可要仔细欣赏你的一笔一划。”
    真叫人难以招架。施俊指尖轻点左边桌面:“到这来。”
    “会挡你手的。”季蝉语早留意到施俊是左撇子。
    “小语……”施俊的声音里带着些无奈的偏宠,“都依你。”
    他提笔,写下“禅”字,兼具空山新雨的清灵和静水流深的隽永:“那年你来我家,我听你报名字,还以为你的‘蝉’字,是‘禅意’的‘禅’。”
    “我出生在七月底,蝉鸣响彻的时节,和你只差一天哦。”季蝉语陷入久远的回忆中,“‘蝉语’是妈妈给我取的名字,怀我的十个月,她和爸爸住在外婆家,屋后种着好多桂花树,年年夏天都会响起蝉鸣。”
    听父亲说过,季家一家三口几乎年年回南方过年,施俊说:“我知道,在杭州。”
    “在我出生前,他们给我取了另一个名字,妈妈说她突然想叫我‘蝉语’,就用了它做我的名字。”季蝉语在抑制要外露的伤感,转移话题,“你猜,原先的名字是什么?”
    她心情眼看低落,施俊随口乱编:“桂花、桂树、临安、西湖。”
    “不许胡说!”季蝉语心头的阴霾稍被驱散,她嗔一句,才公布正确答案,“是‘清嘉’。”
    她从未对别人说起过另一个名字,今天没来由地想说。
    不曾提及的秘密,今天说给他听,施俊明白,它对季蝉语定是意义非凡。
    “‘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出自柳永的《望海潮》,描写了杭州风貌。”他讲出她名字的出处,“好听。”
    “那‘蝉语’呢?”季蝉语问施俊。
    “‘蝉语’也好听,它更特别,一听就知道你是来自夏天的女孩。”从今年的夏天起,她、夏天与他,自此密不可分。
    不行,施俊猛然从思绪抽离——他居然会对一名预备役替身上心,这事实出乎他的意料。
    学着她刚说的抛砖引玉,季蝉语献上简单二选一:“‘清嘉’和‘蝉语’你比较喜欢哪个?”
    拿它套路施俊,他肯定会选“蝉语”的,顺便对她来点暧昧小情话,加快攻克兼攻略进度。
    没正面回答,施俊先问季蝉语:“不算你家人,‘清嘉’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吗?”
    “对啊。”季蝉语点点头。
    直视季蝉语双眼,施俊郑重道:“那我喜欢‘清嘉’。”
    许是独占欲作祟,施俊在听季蝉语讲述“清嘉”的存在时,没犹豫就选了它。
    专属于他的,无论将来她再说给谁听,他始终是第一个听众,和它永久挂钩,除非她连它一同忘掉。
    本想套路施俊,反被他轻而易举地套路,季蝉语视线躲闪,拿起狼毫笔蘸墨:“好词,好词啊,我来写写这句。”
    她写了“重湖叠”三个字,提笔忘字的毛病发作,死活想不起“巘”的结构。
    要怎么写呢?季蝉语硬着头皮写出偏旁,再往后就……
    “我教你。”施俊握住季蝉语的右手。
    突如其来的触碰,季蝉语想缩回手,却被握得格外紧。
    施俊的手自然比她大,将她手包住,她的手背和指节与他手掌相贴,他手上的茧摩擦着她光滑的肌肤,带起异样的触感。
    他的手指覆上她的,有她挣脱不开的力道,季蝉语想退,越退离施俊越近,只能在狭小的空间内向前挪。
    原就贴得极近,而她往前一分,他便追一分,直到她被困在书桌和他之间。
    那张宣纸随他们的移动被写坏了,施俊左手拿开镇纸,换宣纸铺上,季蝉语退无可退进无可进,后背贴上他胸膛。
    从蝴蝶骨烧起一片灼热,蔓延至全身,季蝉语低下头,殊不知她白皙优美的后颈已然一览无余,尽数暴露给别有用心的猎手。
    他的气息离她那么近,季蝉语心脏狂跳,来时她听施俊说,他父母刚去朋友家做,会待到很晚,以往没敢想的,刚刚也在脑海中逐渐成型。
    她整张脸都红得不像话,柔软的耳垂泛起粉红,叫他想比一比,它有没有粉过她蜜桃色的指甲。施俊低声对季蝉语说:“专心点,不要分心。”
    换了右手,施俊改写行书,季蝉语的手无力握笔,由他带她来写,行云流水的节奏。
    “‘重湖’,常用字。”
    “‘叠巘’,记住‘巘’的写法,下次抽查。”
    “清嘉。”施俊在季蝉语耳边低低唤道,“清嘉。”
    “叫你的名字,你还不肯回应我。”没等到她的回应,他左手撩起她长发别到她耳后,贴近说,“真是没礼貌的坏孩子。”
    “我、我不是……”被施俊指控,季蝉语慌忙想反驳,心跳声盖过她话语。
    他说话时的热气拂过她耳畔,她耳朵都麻酥酥的,听不清自己说了什么,慌乱之余,仍想挣脱,又与潜意识拉扯。
    好危险,这年头找替身的风险指数也在飙升。写罢诗句,季蝉语弱弱央求道:“小俊叔叔……”
    “我在这,坏孩子。”施俊没放开季蝉语的意思。
    门被推开,不速之施明赫和女朋友的说笑戛然而止。
    结识季蝉语数年,大家都说她喜欢他,施明赫也早就认定,便耗着她,数次假意撩拨推拉,复又撇清。
    施明赫爱面子,一份唾手可得的感情不愿费工夫出击,于是他为激季蝉语,给她发好人卡说她是妹妹。
    结果季蝉语没再搭理他,进组拍戏,施明赫料定事情归他把控,谈了场恋爱等收网,而今天,他惊觉变数横生。
    绯闻非假,她竟和他的叔叔亲昵至此,与他相处时注重分寸的她,如今正顺从地被他的叔叔圈在怀里,乖巧又娇怯。
    是他太自负,以至于到手的感情拱手让人,种种情感走马灯般闪过,或不甘,或愕然,或苦涩,施明赫喉头发哽,一时无言。
    “我说什么来着?”预言成真,女孩无暇得意,她拉着施明赫,知趣地退出书房。
    留季蝉语和施俊相依,交错的心跳汇合成协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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