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叶涵生日,季蝉语再次举杯庆祝:“小姨,生日快乐。”
因是生日,鲜少饮酒的叶涵应景多喝了点,但没季蝉语喝得多,劝她一杯,季蝉语自己能喝两三杯,似在借酒浇愁。
收拾完碗筷,她拉季蝉语到厅沙发坐下:“小语,今天我生日,你怎么比我喝得还多啊。”
“你过生日我高兴嘛。”季蝉语撒的谎毫无水准。
“你高兴吗?”叶涵摸着季蝉语的眉间,“你看你眉头皱的,真没在借酒浇愁吗?”
“小姨,你……你会觉得我很没出息吗。”季蝉语避开叶涵关心的目光,“分手几个月了,我还……”
“人总要经受点挫折的,逼自己不放心上,逼自己看开,不会更累吗?”叶涵劝慰道,“我当年学琴,怎么也演奏不到理想的境界,干脆就休学回国了,又陪着你妈妈在老家住,那段时间我比上学更自由、更放松。”
“那小姨不演奏了,会手生吧。”季蝉语好奇问。
“会,一天不练琴就手生,在状态最差的时候,我也每天练琴,录下琴声。”叶涵向季蝉语讲述往事,“我在苏州住,怕琴声干扰到邻居,就租了琴房来练。那时你还没出生呢。”
苏州,一提到苏州,季蝉语又会想施俊。
她和小姨不同,小姨是享誉国际的艺术家,而她是捞快钱的明星,娱乐圈中物欲横流的货色。按成就,按内涵,她是小姨的低配再低配,和她谈恋爱,是施俊放低身段来迎合她。
深呼吸,季蝉语对叶涵说:“小姨,我想和你说件事,很重要的。”
“小语肯说啦。”叶涵爱怜地摸了摸季蝉语的头,“说吧,小姨都听着呢。”
姐姐早逝,她还常年在外巡演,很少有时间陪伴季蝉语,总觉对这孩子有所亏欠。
“小姨,我知道我说的事可能让你更生气,可是,可是不说我会很难受。”季蝉语的指甲紧紧掐住手心,“施俊他……他喜欢过你,在苏州就喜欢了。”
“啊?”和施俊八竿子打不着,叶涵回想在苏州的经历,没搜刮出一星半点有关他的,“苏州?我对他压根没印象。”
“你们应该住得很近吧。”从施俊的旧照里,季蝉语靠景物和路标来找准位置,和叶涵在同个小区。
她描述起他的穿着:“他总穿皮夹克、大短袖啊什么的,有辆摩托。”
“啊,我租的房子,楼下是有辆摩托,没见有人开。”在季蝉语的补充下,叶涵记起相关特征来,“对门好像有个男孩,一天天的穿一身黑,还戴墨镜拎黑包,看不清长相,像个社会青年。我怕和他搭过话,被他仇家当同伙寻仇,再伤了我手,就从没搭理过他。”
“是哦,小姨的手千万别受伤。”季蝉语握着叶涵双手,这双手相当金贵,上了天价保险,“有这双手,小姨才能演奏出美妙的旋律。”
“等等,小语。”叶涵品出事情的异样来,“他后来什么动机?你问过他吗?”
“我没问。”季蝉语低下头,声如蚊讷,“我不也喜欢过施明赫,又和他叔叔谈恋爱,我们本质相同。”
孩子的感情方面,他们做家长的不能管太多,一味包揽会适得其反,叶涵劝诫季蝉语:“小语,我只希望你们别把感情当儿戏。”
“不,你行,他不行。”她否认道,“你可以做任何事,他不可以,他只能对你付出全部。”
“小姨,我放不下他,我还在乎他。”季蝉语下定决心,向叶涵坦白,“但我……分手前我没考虑过的,分手后我才开始考虑,我觉得我配不上他。”
“刚谈恋爱那阵,我们都没走心,反而是最快乐的,没有压力,没有顾忌,年龄差距对我们不是问题,反正分手板上钉钉。”她叹口气,又说,“我以为快乐会持续很久,可相处得越久,我越迷茫。我恐惧未来,恐惧倒计时,我问我自己,为什么要急着分手,和他交往长久些不好吗,我在顾虑什么,答案近在咫尺,我却没勇气说。”
“小语,你对他有了留恋,他是你的软肋,你内心最柔软的部分。”局外人终究无法事事帮局内人做,叶涵作为亲人,尽力把感情的主导权交还季蝉语,开导她,“当你被外力攻击,你会首先保护你的软肋,软肋被伤到,你会最痛。”
一遍遍告诫自己要放下施俊,别回头,季蝉语深恨她无能。半年的恋爱而已,她都割舍不掉,这辈子还能做成什么?
“那他呢?”她问叶涵,“小姨,你告诉我,我也会是他的软肋吗?”
“那次停电,我要带你走,施俊看我就像在看敌人,眼里有非常大的敌意,被触碰逆鳞也不过如此吧。”叶涵对施俊的阴鸷记忆犹新,“他大概把我们都视作恶魔,不安好心,见不得你们好,花式想拆散你和他。”
“他太好太优秀了,是我不配,是我把他拉下神坛。要不是我,他怎么会被网友骂不思进取和热衷炒作,怎么会从被人崇敬的学者,沦落成毁誉参半的争议人物。”季蝉语沉浸在懊丧中,眼眶盈满眼泪,“要是我没受伤该多好,我能做我的舞蹈家,艺术家与学者是能相配的。我们有年龄鸿沟,职业的风评还处于极与极,我要怎么弥补呢?”
他们缺一场深入的沟通,而季蝉语在抗拒,这点局外人如叶涵也看得出,她想这勉强不来,自己要先尽到长辈的责任:“最初的‘配得上’是参考物质条件,物质上相差太大会产生矛盾,有些父母不想孩子低就、受苦。这种概念发展着,就变成束缚,有的人列出每项来量化标准,忽视了感情同样不可或缺,感情哪有能量化的?
小语,你们是成年人,不被他人所控制,做事前都遵从本心,你要相信你们天生一对。你和施俊谈恋爱,他的行为他自己会做主,事是他愿意做的,他喜欢,他乐在其中,他会承担后果,不必你来背负,来愧疚。”
“我明明最不在意别人看法的,怎么遇上施俊之后就变了。”季蝉语靠在沙发,在盯一盆绿植看,“和他谈恋爱,喜悦和悲伤都很浓烈。”
“可能爱情会给人带来变化。”叶涵凝视着若有所思的季蝉语,“小语啊,你能把你的困惑讲给我听,我很欣慰。”
“你会惊讶吗?关于他喜欢过你……”季蝉语脸上灼热,羞惭道,“小姨,我没有想吃醋,我只是想问一问。”
“某天你得知,和你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喜欢过你,你是什么反应呢?”叶涵反问道。
设身处地模拟情境,季蝉语挑挑眉:“这人谁啊?”
“我对他的认知,是我外甥女的前男友。说实话,我还想说他有点老,换成非世交家的三十四岁男人,你带他来见我第一面,甭管他有多大能耐,我都会把他打出去。”叶涵旧事重提,打趣道,“要么,明天和我去见见我的师弟?”
红了脸,季蝉语要开口,提示音响起,她以“明天晚上有饭局”为借口,婉拒了叶涵的邀约。
她的“饭局”在施家。
施家父母在厅,季蝉语和他们问好:“伯父伯母,晚上好。”
惊觉她的称呼没改,她立刻改口:“爷爷奶奶。”
“‘爷爷奶奶’也听了十几年了,我怎么感觉没‘伯父伯母’听着顺耳呢。”施敬民自言自语道。
“你心理作用。”唐思颖叫季蝉语来,要她坐下,“小语,坐吧,晚饭就咱们仨吃。”
“好,我去厨房打打下手。”季蝉语收起不应有的幻想,洗完手到厨房帮厨。
知道季蝉语在躲,怕施俊万一来拿东西碰上她,施家父母没阻拦,由她去了,只嘱咐保姆别真让她干活。
厨房里,问了保姆李姨晚饭要做什么,季蝉语抢先找出洋葱,剥掉外皮切成丝。
活干得急,菜却没拿齐,原想顺带切好青红椒,忘拿青椒了,她将洋葱丝放入小盆:“李姨,帮我拿个青椒呗。”
在家里切洋葱,季蝉语要戴护目镜,而它在家庭中不常备,她便没问施家有没有,直接切的。
然后她被洋葱呛得直流眼泪,没擦,想一鼓作气把青红椒都切完再擦。
手边青椒递来,季蝉语拿过它,余光瞄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它曾揽在她的腰上,曾握住她手给她温度,也曾滑过暧昧的曲线。
他换了只手,来擦掉她的眼泪。
“小俊叔叔,晚上好。”季蝉语态度谦和,进退守礼,“季影后又哭了,抱歉叫小俊叔叔看笑话了。”
她对他的称呼中,没哪个比它更刺耳,施俊擦眼泪的动作一顿:“小语,别这么叫我。”
他手在颤抖,拿这句话刺他,看他心酸痛苦,季蝉语没正面回答。她问他:“你要留在家吃饭吗?”
“你会留我吗?你留我我就在家吃。”施俊在心底祈求着,求季蝉语肯留他。
“是你的家啊,别走了。”季蝉语想再切青椒,掩盖流下的眼泪,“你去厅陪他们吧,我来弄。”
“我不。”施俊拿走菜刀和青椒,熟练切块,“你去陪吧,在这对着我,你会不开心的。”
你又知道了?偏偏心声说不出口,季蝉语拧开水龙头洗手:“我陪他们,他们哪信我哭是切洋葱切的。”
洋葱的辣挥发殆尽,施俊自欺欺人他是被它熏得流泪。
“那是为什么哭的?”他问。
“你想听真话假话?”季蝉语的笑带有自嘲,“我在你这里,是谎话精吧。”
“不,不算。”她自顾自说着,“我对你撒的每句谎,都应验在我身上了。”
所有为得到他而编造的遗憾都成真,将她缠绕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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