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前才吃过一顿丰盛早饭的于朝显然已经有些咽不下手里的牛肉盒了。
他咬了一口边角的地方，嚼得很慢。
路川在他对面坐下，对两步外的老板娘打了个响指，自来熟地叫了声阿姨，要了碗黑米粥。
路川把手上提着的塑料袋放在桌子上，一边解着一边道：“我怕你没吃早饭，给你带了两笼小笼包。”
于朝没抬眼，边看手机边抬了抬手里的牛肉盒：“我有，你自己吃吧。”
路川从筷桶里抽出一双一次性筷子，掰开，两根筷子熟练得互相刮了刮，夹了个包子塞进嘴巴里：
“你就吃个饼能吃饱？”
“一起吃啊。”路川说着又抽了双筷子往于朝手里塞，还扬声叫正在给他盛粥的老板娘，让再多盛一碗。
“阿姨，再多加一碗……”
于朝伸手按住路川冲老板娘挥舞的胳膊，从嗓子眼儿里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不用了，我不是很饿。”
也对，喝了一碗胡辣汤，吃了半个肉盒，一个鸡蛋，还喝了一杯豆浆，现在手里还拿了半个肉盒……是应该不是很饿。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人上了年级，反应变慢耳朵也有点儿背，老板娘光听到路川叫她，但没听清他后半句喊的是什么。
她把粥端过来的时候问路川：“娃，你刚刚说啥？阿姨没听清。”
“再要一碗一样的粥，阿姨。”路川咧着嘴对老板娘笑得一脸明媚。
于朝隔着半个桌子压在路川手腕上的手到底是没有堵住他的嘴。
老板娘看了于朝一眼，诧异道：“你是给他要的吗，他刚刚……”
于朝放下手里的肉盒：“阿姨，再来一碗吧。”
他不想让路川知道他是个刚刚已经吃完了一顿早饭现在又在这儿啃牛肉饼的傻逼。
老板娘笑了笑，诧异的目光收了，揶揄于朝：“你这个娃娃今天怎么吃这么多。”
于朝点头，也没多解释：“今天饿。”
路川一口一个，两袋小笼包，其中一袋已经下去了一半，他点了点于朝放在桌子上的牛肉盒:“你就吃这半个肉饼也叫吃得多？”
“嗯。”于朝拿起筷子在塑料袋上杵了一下，让两根筷子一样高，肚子里塞的东西已经够多了，实在是什么也吃不下，他左右看了看，最后夹了个咸菜放到嘴里。
紧接着瞥了眼边喝粥边往嘴里接着塞包子的路川：“是没你吃得多。”
这家小笼包的味道很好，老上海口味，有点甜，但味道恰到好处，甜鲜咸香，一点都不腻。
路川看了眼于朝咬了两口就扔在桌子上的肉饼，疑道：“不好吃吗？”
“不是。”于朝答。
路川夹了个包子隔着桌子往于朝嘴边递：“不好吃的话你尝尝这家包子，真的一绝。”
“这包子凉了就不好吃了，我怕凉一路风驰电掣骑过来的。”说着路川还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额头，“看到没，现在汗都没落。”
于朝顺着路川指自己的手往他的额头看过去，
路川这种怼天怼地的问题少年是绝不可能按学校的规章制度留什么寸头的，他头发有些长，前额的碎发不知道是无意间留出来的还是故意剪了造型的刘海，遮着半截眉毛。
因为刚刚指额头的动作，路川的刘海往两边分开了点儿，于朝能看到他的半个额头。
挺白的，也很光滑，和他的气质不符，有些“奶油小生”那种细皮嫩肉的感觉。
正如路川所说，那上面还挂着一层薄汗。
“那是你喝粥喝的。”于朝收回视线，脸部红心不跳地道。
路川撸着头发的手放下，夹着包子的胳膊又往前伸了伸：“一半是喝粥喝的，一半是刚才没落的。”
“快点，我手都举酸了。”路川抖着腿手再次往前递了递，又道。
路川在家当少爷当惯了，舍着脸给谁赔好脸这是史上第一次，赔不了多久就容易原形毕露。
于朝抬眼皮又扫了眼路川已经被刘海盖住的额头，拿着筷子的手抬起，把路川伸过来的包子夹走，塞到了嘴巴里。
“嗝。”
于朝打了个饱嗝。
刚从老板娘手里接过来粥推到于朝面前的路川闻声停了手：“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嗝——”
“你大早上什么也没吃，打的什么嗝，真没事儿？”
“嗝——，真没事儿，嗝——”
“你喝点粥压压。”
“不想喝，嗝——”
于朝这嗝打起来没完没了，打了一路，中间停了一会儿，快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又起来，然后一直打到了进班。
路川回忆了一下于朝早上吃的东西，在心里小心琢磨比较了一番，得出结论——于朝饭量是真的小，以后跟他一起吃饭都要给他少要点儿。
中午路川拽着于朝跟自己和老三还有阿伍吃饭。
宁安一高大概一半的学生走读，一半的学生住校。住校的学生集中在高二高三，走读的则多是高一的学生。
宁安一高的食堂很大，三层，离教学楼也近，但和大多数学校食堂有同一个毛病，就是饭不是那么好吃。
所以相比在学校吃饭，很多学生中午都喜欢在学校对面的一众小店里吃。
宁安一高对面是几个还没拆迁的老旧小区，店铺租金便宜，饭也便宜。
“老板，来一份大份的大盘鸡。”路川对着老板打了个响指。
他拽着于朝走到角落的一个空桌子旁，用脚把瘦长的木凳子勾出来，示意于朝坐下。
路川这人少爷气重，对饭挑，对环境也挑。
但在这片闹哄哄的破旧小区里显然找不到这位“少爷”要的“用餐环境”，路川屈尊降贵，对环境的要求降到“人不多”就行。
所以路川，阿伍几人经常到巷子最深处的这家“新疆大盘鸡”来吃。
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这家店的人并不多，自然也符合“路川少爷”的要求，也不算吵。
老三也不知道对于朝哪来的那么大敌意，从坐下开始就抱着臂，斜了于朝几眼，不情不愿地哼唧着：“为啥要拉着这个死人脸跟我们一起吃饭啊，我看着他那张没表情的脸都怕自己消化不良。”
路川拎着茶壶在几人的杯子里挨个儿添满水：“放心，你猪的胃，不会消化不良。”
别看老三瘦，他其实吃得一点也不少，就是干吃不长肉，和阿伍不一样。
这家大盘鸡店的老板是个微胖的中年男人，路川他们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姓“李”，都叫他李叔。
男人在围裙上搓了搓手，拿着个本子和笔笑呵呵地走过来招呼他们：“还是大份大盘鸡，多辣，加两份烩面？”
路川把水壶放在桌子上，侧头问于朝：“你能不能吃辣？”
“还可以。”于朝答道。
水壶下面挂着些水，顺着滴在了路川的上衣上，于朝下意识想帮他把衣服拉开，手伸到一半觉得不对又收回来了。
“算了，微辣吧。”路川对李叔道。
于朝身体差不多才好完全，还是少吃辛辣刺激的好。
老三撇撇嘴，哼哼唧唧地表示以后自己和阿伍再也不是路川的小宝贝儿了，于朝才是。
路川隔着桌子瞪了他一脚，让他好好说话别恶心人。
老三路川又看看于朝，小媳妇儿样地重重叹了口气。
不过他们这番打闹并没与落尽于朝眼里，他在看手机。
他刷了两下微博，又重新点进微信里和袁倩的对话框。
对话框里没有历史聊天记录，最新一条是从于朝的头像发出的。
“我这段总是局的有些发烧，两侧肋骨的地方都有些不舒服，我周末想去医院一趟，你有没有时间跟我去？”
发出时间是今天早上六点半，距离现在已经快六个小时了，还没有回信。
“要喝饮料吗？”路川用胳膊撞了下于朝，下巴点了下起身要往外走的老三和阿伍，“老三他们要去买可乐。”
于朝心思不在这上面，他把微信后台关掉，随口道：“都行，就可乐吧。”
“得嘞。”路川扬声叫住老三，“四瓶可乐。”
这家店店面不算大，整个房间里一共就两排，七张桌子，门口的地方还放了几个折叠的小木桌，但现在屋子里的位置都没有坐满，那几个折叠的小木桌更是排不上用场。
阿伍这个人长得一个五大三粗的个子，但性格软，人也慢吞吞的，他挺着肚子慢悠悠地跟在老三后面，撩起门帘往外走的时候碰到壮硕的身子撞到了人。
那人相比阿伍瘦小许多，他是小跑着过来的，迎面和阿伍撞上，受到的冲击不小，往后踉跄了好几步。
待他站稳，和他隔了没多远的路川和于朝也看清了他的样子。
是李弹。
最近光顾着和于朝谈恋爱了，上次的账还没来得及找他算。
路川浑惯了，想让他咽这口气不太可能。
当即，路川拍了下桌子，慢条斯理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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