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翊神神秘秘地从后头掏出个小酒坛,挑眉卖着关子道:“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
长孙明还心不在焉地吃东西,胡乱嗯一声,摘星楼最好的席面,在她口中没一点味道。
裴修皱眉肃声:“不要喝。”
李翊不以为然啧一声,拍着小酒坛道:“瞧你那紧张样,这不是酒,只是果饮,醉不了人的。”
他说着将小酒坛掀开盖,一股浓郁的果香盈满雅间:“是我爹从海外新进大周的,尝尝咯,虽说不是酒,只是果饮,但这果饮同平日喝的不一样,喝着也有点酒的刺激,特别适合女子和不怎会饮酒的人喝。”
长孙明木然灌了一大杯下去,又瘫在案面:“不好喝。”
李翊捧着小酒坛同裴修挤眼,裴修抿着唇又说不出话。
到底还是裴修开口了:“阿明,你……”
“我吃饱了。”长孙明搁下筷子,行尸走肉般地出去。
李翊裴修忙起身跟上去,长孙明脚下步子飞快,下至五楼,僵硬看着一间紧闭的雅间门止了步子。
两人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未看出个所以然,不过一间雅间,他们平日上摘星楼都是在六楼,二人正要问,长孙明又收回视线,快步离开。
李翊拉住要追上去的裴修,面色复杂得很,好久好久,他才挤出话来:“小修,师父和阿明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要不还是劝阿明将霍星眠给娶了吧……”
“他们两个这也……”
李翊说不出来,无人听到长孙明和司空岁大吵,但是个人都看得出,两个人是闹矛盾了。
他们毕竟是师徒,还都是男子……
裴修面色渐比李翊还难看,好久好久才哑声说:“你不懂。”
李翊愣了一愣,追上去:“我不懂难道你就懂了?”
裴修没再回答,回王府的路上,长孙明一句话也没说,裴修同样沉默,李翊说了几句,两人胡乱地应他,他便也无了话。
入王府,转过前厅,长孙明径直回院,她的院子同司空岁的院子本就是在一处的,顾奈奈抱着盆花,僵僵立在花园,司空岁一身月白长衫,静立园中,听到几人的声响,慢慢回身,看向长孙明。
裴修李翊在长孙明身后一些的距离停下步子,李翊低低同裴修道:“师父眼里好像没有我们。”
裴修不答。
李翊讨了个没趣,低低叹气,司空岁武功高强,眼里只有阿明,除了阿明,根本无人亲近得司空岁,便是裴修,他也瞧得出,司空岁是不在意裴修的,司空岁是为了阿明连命都不要的,且又是从小到大陪在阿明身旁的,想到这,他又忍不住看司空岁。
他至今还不知司空岁这个模样,又从小陪在阿明身边,武功又如此之高,到底几岁。
倘若阿明是个女孩子,两人站在一处确实般配。
生得俊俏的年轻男子与生得貌美的……少年郎……
李翊心口一堵,拍了几下胸口,又看长孙明司空岁腰间红玉铭文佩,这不行啊。
李翊摸出紫檀扇,心梗道:“要不,劝劝吧……”
裴修一言不发,拉李翊走。
李翊步子沉重,不想走,未料那方顾奈奈也抱着花过来,推着李翊走。
长孙明缓步过去,在司空岁身前站定。
“师父。”
“回来了。”
长孙明嗯一声,缓步跟在司空岁身后。
两人沉默走到昭院,昭院是长孙明的院子。
“阿明。”
“师父。”
两人沉默立在昭院前,许久后,司空岁才又开口。
“你说。”
“师父放心。”
她停顿片刻:“我会处理好。”
最近长孙无境越发阴晴不定,朝臣多不敢言,死气沉沉的早朝退下,长孙明避了众人,直接离开。
长孙明刚自永羲殿而过,身旁一扇殿门蓦地打开,长孙明凝滞的同瞬被长孙曜拉进殿内,殿门开阖不过几瞬,门栓迅速落下,长孙明被抵在殿门。
长孙曜握住长孙明推过来的手,说不出恼还是什么,声音低沉:“你在同孤生气。”
长孙明僵滞看他片刻,慢慢偏过脸去:“不是。”
“你避了孤四日,这就是你所说的不是?”
长孙明挣回手,又立刻被他抓回去,这处空殿外行人甚少,但她也不敢大了动静叫人发现,她在京中,根本无法躲开长孙曜。
冷淡地去处理她同他的事,果是无用的。
“你问孤为什么要杀陈氏,孤不想瞒骗你,所以告诉你。”长孙曜扳过她的脸。
“长孙曜、”长孙明一时说不出话,他以为只是因为此事。
“你认为孤因陈氏看到孤同你不可传之事要杀她,狠毒无情,你觉是因自己才令陈氏遇险,心生愧疚,觉得痛苦。你为何要觉得此事是你与孤的错?顾长明,孤没有错,你也没有错。”
长孙明怔了一怔,反问:“陈姑娘难道就该死了?陈姑娘难道就不无辜?”
“是。”长孙曜没有丝毫的犹豫。
“陈氏窥探到孤私事,是陈氏对孤不敬,她本该以死谢罪,不必待孤动手!”
长孙明白了脸,她回想那日陈见萱惨白的脸,在太后面前说的那些话,陈见萱到底是怎样逼迫自己,将要杀自己的长孙曜说成自己的恩人,在看到自己的未婚夫对她,对还是长孙曜弟弟的她那般举动后,还强撑着瞒骗过太后。
对陈见萱而言,那该是多么骇人可怖的事情,她同陈见萱私下的那次见面,陈见萱几番欲言又止,要她小心长孙曜。
她用了力推开他,长孙曜紧锢住她双臂,再次将她困住,不准她离开。
长孙曜没有松开分毫,反用了更大的力气。
“顾长明!”他压着声唤她的名字。
“杀陈氏,永绝后患,是孤作为储君要保全你,必得做之事;为不令你难受,留陈氏性命,是孤的任性和不该有的悲悯;你问孤,孤告诉你,是因孤在乎你,孤不愿欺瞒你。”
“孤不曾做错,这一切都是孤作为储君,作为一个男子想保全自己心爱女子时的正确决策。”
他说的每一句似乎都是有道理的,可每一句又全都没有一点的道理,长孙明不懂,到底该如何去判断他说的到底算什么话。他注重礼法,但他的礼法只在人前,只于同他身份相当的屈指可数的几人。
他是太子,是长孙曜,他肆意不受拘束,傲慢无礼,冷漠无情,所谓黑白善恶,在他这不值一提,他自己有衡量一切的法则。
他便是正,他便是白,他不屑善恶,令他所不喜、危及他者,便全都该去死。
她不该同他如此纠缠:“你别说了,长孙曜!”
“顾长明,你知道孤就是这样,你若因陈氏这样一个外人同孤生气,孤现在就杀了陈氏,孤不准你因一个外人同孤生气。”
“你发什么疯?!”长孙明挣不开他,对,她知道他就是这样的人,他从小到大都处于这个位置,众人惧他敬他,谁敢说他的不是。
长孙曜握住她的手,垂眸,乌黑的眸子底情绪复杂,他低了声:“顾长明,你不要同孤生气,孤恕免陈氏的不敬,孤不杀陈氏。”
“我现在不想同你说这些,但有些事我必须同你说清楚。”她去取怀中的九州司雨佩,那些该说却说不出的堵在心底的话,不能堵在心底。
不能再拖下去。
她是因陈见萱之事恼他,可她并非只是因这一件事,对他避而不见,陈见萱的事,她无法说,但她必不会让长孙曜因此事再伤及陈见萱。
她挣扎纠结,否认了几日,可她现下还是不得不承认,她是卑鄙地用了陈见萱这件事,作为不见他的欺骗自己的借口。
有什么不可见的,不见难道能解决这些!
她为什么不见他?为什么要骗自己,用这一件事来不见他?为什么烦躁难受至此?司空岁的话,她同司空岁说的那些话……
她早该来见他,她为什么不见他?
她怎能不见他……
她那晚的主动,仅仅只是想打发了他?她心底真的就只这些?那日剪红绸,她迟迟说不出的话,迟迟还不回的九州司雨佩,只是因害怕他?害怕他真叫她生不如死?担心他将她的一切捅出去?担心他令她措手不及?
所有事情一起涌了上来,逼着她去看去想,逼着她去处理,她脑中混乱一片,头痛欲裂,下一刻就要炸了般。
“长孙曜、”
“顾长明,”长孙曜捧起她苍白的脸,并不知她此刻的崩溃纠结,同他在幽园时决意杀了她又下不了手时一样痛苦。
长孙明第一次知道,还有比挨刀子更为难受的事,这种感觉,令人发疯,她一定是脑子有了病,心也有了病。
几句话而已,她为什么这么难说出来。
长孙明看着长孙曜的脸,那些过往在脑海中翻涌,她甚至喘不过气,她取出九州司雨佩,终于说出:“长孙曜,我们就到这了,我并不喜、”
长孙明的身子被猛地往上一提,微凉发颤的吻立刻将她的话堵了回去,长孙曜双臂紧锢着她,叫她同他严丝合缝地紧贴在一起,不与她半分挣扎的机会。
长孙明脑中倏地空白,紧握着九州司雨佩瞪大了眸,后背猛地被撞在门扇,呼吸瞬间灼烫起来。
他将她的呼吸都夺了去,长孙明好一会儿才将他推开,惨白着脸颤抖看他,气息凝滞间,回身碰到门栓,外间长廊渐有交谈声入耳。
“陛下的面色越发难看了。”
“太子殿下的面色就好看了?”
“说来,燕王脸色也难看得很。”
“怎一个个脸色都如此难看?”
长孙曜自她身后抱住她,一口吮在她耳际,长孙明呼吸滞住,下意识地挣了几分,长孙曜未松开半分,顺着她的颈往下,一门之隔外的交谈,他一句也不管,只愈发疯了地掠夺。
长孙明颤栗不敢再发出任何的声响,但外间关于朝上的交谈还是淡了下来。
“什么声音?”高个朝臣狐疑看紧闭的殿门。
同行另一人也止下步子,两人相视一眼,他伸手轻推殿门。
外间无锁的门竟推不开,是里头有人锁了。
“是存放杂书的空殿?”
“是,前几年荒废下来了,里头空了。”这人略微低了声,笑,“该不会是哪个来这偷懒了?”
高个那个一脸不可说的表情,摇头低语:“可别是……”
蓦地看到对面来人,他眸子一亮,低沉的声音突然扬起:“陈将军。”
两人赶紧上前同陈炎行了一礼。
陈炎淡淡看二人一眼:“两位是下值了?”
两人应是,又客套恭敬问:“陈将军平日繁忙,怎来此?”二人是知陈炎向不离长孙曜左右,恐长孙曜在附近。
陈炎淡漠:“太子殿下命我去文渊阁取一册卷宗。”
从这处去文渊阁也是可以的,两个人不敢耽误陈炎,忙又行礼。
陈炎三两句支走二人,外间的脚步声又渐渐远了,陈炎的声音也未再响起。
长孙明身子发软,一臂僵硬垂下,一手还落在门栓,长孙曜将她翻了个身,长孙明撞在门扇,哐地一声不算轻的声响,他低下头吮去她唇上的血珠,紧贴着她的唇,声音沙哑又发狠:“顾长明,你敢!”
说罢,他又温柔下来,轻轻啄吻,如此温存同他方的发疯实在反差过大,掌在她颈侧的掌愈发烫人,长孙明腿一软栽下去,又叫他立刻托抱起,往后退,抵在一旁粉壁。
啪地一声,长孙明将最后的力全甩了过去。
长孙曜微偏头,被猛地推开,他轻咬去唇上的血,乌黑的眼眸落在长孙明发颤的身子上,紊乱的呼吸停滞几分。
长孙明面上又白又红,紧抿着唇看他,避开他的视线快走几步,发颤的手又被他拉住。
“顾长明,”长孙曜声音嘶哑。
长孙明的心疯了似地狂跳,浑身震颤,她猛然回身,环下长孙曜的颈,吻了上去。
长孙曜滞了半瞬,托抱起她,压在粉壁。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司空岁,26章有从阿明角度说,司空岁从她记事以来,模样没怎么变过,41章李示廷角度说,二十年前见司空岁还是十四五岁的模样,有时候看着年龄可能有点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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