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能找到这么像的替身，还要什么自行车？
哪怕从不恋爱，助理也能从概率去分析这有多难得。珩凉亦刚才让她有苦难言的表现顿时成了真乖巧，他不可能是假装的，替身本来承受的压力就要大一些，他听话是必然的。
“不好意思啊。”助理的语气比起刚才的“对不起”软了很多，也多了一丝感情在里面，她可不能把这么像的替身给她们霜霜吓跑了。
珩凉亦不明白几息之间发生了什么，让助理的态度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他只能谨慎地点点头，“没关系的。”
季湧霜却很满意，她觉得助理终于理解了她，“你看，凉亦是不是脾气超好？”
助理误解了季湧霜的意思，她以为季湧霜是在问她她的替身情人是不是很乖，心想这替身确实乖，季湧霜当着他的面这么问她一个旁人的意见都没有不满。
于是她也谨慎地点头，说：“嗯。”
珩凉亦不懂她们到底在想什么，但想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他说：“我先走了。”
回去之前可以去超市买菜，做前几天季湧霜提到的咖喱土豆鸡，再炖一个莲藕汤，然后把家里的插花换一下，把晾干的画再上一层色。
那幅画依旧是不能给季湧霜看的画。
因为主人公是季湧霜。
但准备地来说，那不是一副人物画，更像是一副风景画。
以深邃的蓝和紫为基调，细细碎碎的光芒作点缀，季湧霜在其中是蓝色的光，长发披散，眉眼也都是光，身体也是，所有的一切都是光，拥抱着画中央的星云，似乎是浩瀚宇宙的一部分，又像是在拥抱整个宇宙。
“好。”季湧霜笑着，提了一下袋子，朝珩凉亦眨了一下眼睛，表示自己确切地收到了他的关心。
“那我送一下这位先生？”通常到季湧霜来访的客人助理都送一下，男朋友自然是不用的，但替身？
“送一下吧。”季湧霜只当小助理是想摸鱼，很是体谅地同意了。
助理走在珩凉亦稍前方的位置，她有点尴尬，觉得还是工作更适合她。她想了想还是决定耿直地开口请求珩凉亦不要介意，这样比较省事。
她率先开口，“请问，我该怎么称呼您？”
“叫我珩凉亦就行。”珩凉亦回答。
“衡？你也姓衡？”助理就差把“这么巧”写在脸上了，还好话到嘴边想起了“替身”这一回事，憋住了。
“算是吧。”珩凉亦被这么一问，才第一次真正反应过来，他不仅不是珩家人了，连姓氏都没有了。
名字大概是可以勉强留下的，毕竟也不是他们取的，而是找人算的。
但姓氏，姓氏……只有和他们有血缘的人才可以用吧？不然他又怎么会被赶出来，又被要求还教育费。
至于原来的亲生父母，人贩子怎么配有孩子，他没有任何理由回去。
现在的他没有姓氏，也没有家。
他只有季湧霜施舍给他的一年时间。
哦……她是不是因为这个，所以从最开始就叫他“凉亦”，而没有连带姓氏一起叫？
珩凉亦不知道季湧霜有没有考虑过这一点，想来是有的，因为她是唯一一个因为站在他的角度，所以觉得珩家夫妇过分。
她那么好，在他还没注意的时候，就理所当然地把只叫名字的行为贯彻在了生活中。
“衡先生，谢谢你给我们副总监送早餐，希望你不要在意我刚才的表现，很抱歉。”助理只希望珩凉亦能不闹脾气，这样她们霜霜不用费神，可以多工作！
珩凉亦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疑惑，为什么要三番四次地道歉？他很可怕吗？
“那……我就送衡先生到这里？”助理站在电梯口，按下了楼层，电梯缓慢上升。
珩凉亦点头，“麻烦你了。”
助理看着电梯楼层逐渐接近，心想等替身同学进了电梯门她就跑回去工作。
在门即将打开时，珩凉亦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他问：“刚才在办公室，霜霜说‘王氏不用管’是什么意思？”
“这个啊……”助理不知道这种工作上的事该不该和一个替身情人说，但既然他是被允许光明正大到公司来的，那就是说季湧霜并不介意他知道一点公司的事，她挑点公司职员都知道的部分说一下？
想到这里，助理说：“王氏得罪了我们副总监的朋友，所以终止了所有合作。那边不太甘心，所以还在争取。”
“……知道了，谢谢你。”珩凉亦掩盖住眼眸中的失态，走进了电梯里。
电梯门缓缓关上。
这部电梯是高层和重要客人的专用电梯，此时只有珩凉亦一个人。
季湧霜是为了他和王氏解约的吗？
只因为王自福嘲笑了他，所以季湧霜就和王氏解除合作？突然中止合作，损失的可不止是王氏，季家也一样。
她是那么优秀一个商人，怎么会为他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做这么冲动的事？
还是说，这也是因为他这张与衡刻相似的脸……
珩凉亦无法克制自己不去这么想，季湧霜这辈子只冲动过一次，那就是追求衡刻，她不计较任何得失，只是一门心思地去对喜欢的人表达爱意。
现在不计较利益，和王氏解约，到底是为了他还是为了他这张脸？
不受控制的想法加重了珩凉亦的悲观情绪，他没办法不去在意自己没有家，甚至连个姓氏都没有的事实。
但他还是按计划为中饭做好准备，又站在了画架前。
以蓝色光芒出现的季湧霜是那样美，完全不逊色于浩瀚的星云，缥缈又温柔。
珩凉亦伸出手，手指轻轻抚过不那么光滑的画布表面，最外边那层颜料已经干了，再铺一层这幅作品就完成了。
完成了，藏起来，他的世界就又多了一件宝藏。
可是，季湧霜就在离他那么近的地方啊。
那么近那么近，又靠近不了分毫。
这些作品究竟还有没有意义？他藏起再多关于季湧霜的作品，最大的宝藏也还是与他无关。
珩凉亦终究还是没能给作品铺上最后一层色。
他现在心态不稳，不适合做最细腻的那一步骤。就算只是一幅画作，只要与季湧霜有关，他都想好好珍惜。
于是他多做了两个菜。
整天呆在油烟里会很累，但在此刻，处理食材的步骤却让他心绪平复了不少，紧绷和充满悲伤情绪的心也腾出了些许空间。
季湧霜早上下班回来，看到一桌菜都惊呆了。
“这也太多了吧，今天是什么节日吗？”季湧霜嗅了嗅菜香，不禁露出了笑意，她一边走近，盯着桌上的菜式嘴角上扬，“还是你知道我要出差了，特意给我做的大餐啊？”
说着，走到饭桌前的季湧霜深深地吸了一口饭菜的香气，表情很是满足，“我还是第一次出差前，可以被家常菜的饭香包围。”
工作后，季湧霜就很少回家了。不过也还好，他们一家人都在一个公司，不忙的时候，中午就能一起吃饭，不会生疏。
虽说有家人陪伴的饭就是幸福的，但感觉还是会有一些不一样。
比如现在，她想到珩凉亦在厨房做这一桌菜的场景，就已经足够充满幸福感。等会儿坐下一起吃，就又是一种感觉。
太过开心，季湧霜洗完手就迫不及待地坐下，拿起筷子，纠结地在菜上徘徊，都是喜欢的，第一口吃什么好呢？
珩凉亦也坐下，他没有季湧霜那样的好心情，他问：“出差……是多久？”
“我要出差一个月。”季湧霜答完，也决定好了第一口吃什么，就是你了！酸菜鱼！
虽然家里人知道季湧霜擅自决定与王氏解约所有合作后，并没有责怪这样的行为有什么问题，但季湧霜还是决定补上解约带来的损失。
这次出差谈的项目，如果成功，足以带来五倍以上的利益。
原本季家近期内是没打算啃这块骨头的，因为当前成功率不高，极有可能是浪费时间和精力。可发生了这件事，季湧霜觉得还是可以赌一把的。
“你不用跟我去，安心筹备艺术展的作品。”季湧霜又夹了一筷子红烧排骨，她笑道，“我很期待哦。”
“我……”珩凉亦不想要什么艺术展，他只是想多一点，再多一点，更多地和季湧霜相处。
万一他赌输了，没办法取代衡刻在季湧霜心目中位置，那这一个月，就是他们能相处时间的十二分之一。
那剩下的时间，也只有不到九个月了。
九个月，或许能让一些热恋中的情侣回归到平静，让一对争吵的夫妻最终决定离婚，可对珩凉亦来说，那只是一刹那。
幻梦的一刹那。
每一天都美好得转瞬即逝，又怎么可能让他对季湧霜的感情发生什么变化呢。
太短了。
九个月，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太短了。
“我还是想和你一起去。不然，你不是平白多花了一个月的……”这样的理由是那么苍白，季湧霜不会在意这点钱，也不缺，既然决定了不带他出差肯定是没考虑过“给了替身员工一个带薪假期”这种事的。
季湧霜的味蕾被美味的排骨刺激到，她幸福地眯了眯眼，随后无所谓地笑笑，“没关系啦，问题不大。”
临时出差是她这个老板的责任，哪有让员工和她一起承担变故的理由？
珩凉亦只能说好。
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太脆弱了，他没办法提出什么要求，也没办法去请求季湧霜做什么，只能佯装“敬业”地提或者做一些什么。
一旦被拒绝，不管内心怎么想，也只能说好。
“那就祝我旗开得胜？顺利的话，我可以早点回来，还能给你带礼物。”季湧霜又吃了点空心菜，不由得感慨珩凉亦的手艺，这比她家阿姨也不差呀，还更合她胃口。
珩凉亦一直关注着季湧霜的表情，她看上去并不在意这次分别，想的也全是未来的工作以及事成之后的庆祝。
可他不想要礼物，他只想季湧霜能早点回来，“祝你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这样就能早点回来。
“谢谢。”季湧霜放下筷子，熟练地从珩凉亦手腕上扒下一根橡皮筋，一边扎头发，说：“进入一级恰饭状态！”
珩凉亦被逗笑，又有点哭笑不得。明明很难过的，可见到季湧霜就会变得轻松起来。
她是那样好。
不管什么时候，都在向外散发温暖美好的气息。像秋风掠过成熟的果园，带来水果的香甜味道那样，让人心生喜悦，心向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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