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清风阵阵,窗前几竿翠竹幽幽,叶子不住的摩擦着,发出了沙沙的响声。都手竹露荷风,乃人间至清至爽的境地,可面对着这幽竹,骆相宜的一颗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你还在做梦想要嫁进侯府做少奶奶?也不撒泡尿照着自己的模样!”骆夫人的话仿佛依旧在耳边响起:“要不是多花些银子到庙里请和尚给你改命试试看,或者还能将你的命改好一些,说不定能进侯府做姨娘呢。哟哟哟,我倒是忘了,容家祖训是男儿四十无子方能纳妾,等到那个时候,你人老珠黄,就是贴上去做姨娘也没有人会要你。”
骆相宜手里紧紧的握着那水晶玳瑁簪子,微微用力,尖锐的那头几乎要扎到她手掌里去,刺痛的感觉让她的心一点点的沉了下去。眼睛瞧着那晶莹透亮的簪子,她的眼泪默默的流了下来,没有想到事情忽然发生了转折,本来自己还在欢天喜地的想着能嫁给嘉懋做他的妻子,可没想到相看以后便没了消息。
她曾经每日起来都精心的梳妆打扮,就是想让媒人上门提亲的时候能见着她精致的容颜夸个好字,说她与长宁侯府大少爷是天生一对。可每日里精心梳妆,每日里都是带着失望入睡,日头东边升起西边落下,反反复复不知轮回了多少次,她最终绝望了,知道自己没有被看上,容家没有遣媒人过来提亲。
继母本来那日便不想带她去杨府相看,还是父亲想着能巴结上长宁侯府是一件不错的事情,这才第一次与继母争吵,坚定的站在了她的这一边。为了不让自己被看上,继母费尽苦心,给她在成衣铺子里买了件衣裳,美名其曰是给她添置新衣,其实还不是想将自己往丑里打扮?
她的计谋果然成功了,容大奶奶没有看上自己。骆相宜有一种绝望的悲伤,她回想起走廊上的那一幕,站在自己面前的嘉懋温文尔雅,穿着一袭雨过天青色的织锦袍子,他的笑容是那般干净清澈,就如三月里的春风一般,将她心中的雾霾全部吹散。
“嘉懋,嘉懋……”骆相宜握着那支簪子,眼泪汪汪的坐在桌子前边,四年过去了,容家已经搬去了京城,自己却还窝在广陵,他与她的距离越来越远。
这四年里,继母不遗余力的在外边散布着她相看失败的这档子事情,每次有人提起她的亲事时,继母总会故意苦着一张脸:“我也不知道当年容家怎么就看不上我们家相宜,其实她人真是顶顶好的,不知道是哪些地方不合意。”
这听话的人琢磨着骆夫人的意思,这骆相宜肯定是有哪些地方有缺陷,要不是为何没有被相看上?难怪素日里的游园会上都不怎么见着这位骆家大小姐,定然是有些什么问题的。三人成虎,流言蜚语的速度远远比人想象中的要快,还只半年,都不用骆夫人用苦恼的表情来替骆相宜宣传,广陵城里人尽皆知骆家大小姐身子有问题。
去年骆相钰的亲事便订了下来,可骆相宜的亲事却一直没有着落,这四年平平淡淡的过来,没有人家登门向骆大小姐求亲:“妹妹都订了亲事,这做姐姐的却还无人问津,不消说定然是个不好的!”
方才骆夫人遣了个婆子将骆相宜喊了过去,笑嘻嘻的朝她招了招手:“相宜,这有件天大的喜事要告诉你!”
骆相宜见着骆夫人那眉开眼笑的模样,心中一愣,若真是有什么喜事,她还会这般高兴不成?她最高兴的就是瞧见自己倒霉,最不喜欢的便是自己踩在她生的儿子女儿头上。上回去杨府相看,一路上她的脸拉得比马脸还长,直到过了三个月不见有媒人上门,她才重新露出了笑脸。
“请问母亲,有什么喜事这般高兴?”骆相宜行了一礼,在旁边的座位上坐了下来,正好对上了骆相钰的眼睛,她正在嘲弄般的看着骆相宜,唇边有一个大大的笑容。
“大姐,这可真是喜事,你的亲事总算定下来了!”骆相钰声音清脆,笑吟吟的看着骆相宜:“听说是个满腹诗书的生员呢!”
骆相宜似乎挨了一棍子,脑门那里隐隐作痛,她的亲事定了下来?这突然而来的消息让她有些不知所措,眼前忽然又出现了那个人影来,他在朝自己笑,笑得十分温和,可此时她却没有一点遐想的绮念。
这几年里无人问津,骆相宜既高兴又悲伤,她心底里有着嘉懋,固执的排斥着旁人,所以不愿意有人上门提亲。可是自己在广陵名声被毁,连骆相钰的亲事都订下了,骆相宜想着又很伤心,她也想有个人骑着高头大马来迎娶她,可以向旁人证明她是被污蔑的。
骆夫人究竟把她许配给了谁?满腹诗书的生员?骆相宜疑惑的看了看骆夫人,就听她缓缓说道:“那人姓李,住在庙前街,乃是一个生员,大家都说他满腹经纶,到时候定有大出息呢。”
骆夫人笑得舒心,这位姓李的生员还是十多岁上头便父母双亡,没有半点家底儿做帮衬,只空有一个生员的身份,而且年纪已经快三十了,因着生性迂腐又没有什么家底,所以一直没有人愿意嫁他。
自己可是访了许久才给骆相宜访到了这门合适的亲事,贩夫走卒当然是不行,若是骆家的大小姐许了这样的亲事,人家都会千夫所指的在她背后骂自己,恶毒的继母,不想前头主母生下的孩子好过。现儿这门亲事从身份上来说是极稳妥的,好歹也是个读书人,至于他家境清贫,性格迂腐年纪又大,这些都不是问题,骆大小姐自己不也有问题吗?
骆相宜听着骆夫人这般介绍自己未来的夫婿,越发生了疑心,若真是门好亲事,骆夫人如此高兴?“请问母亲,他今年多大年纪,家中还有些什么人?”
“年纪嘛……”骆夫人看了骆相宜一眼,似笑非笑:“今年秋整好三十。家中父母双亡,你嫁过去便能主理中馈,做一家主母了。”
骆相宜听了脸色一变,果然是没有什么好亲事落到她身上,这哪里是门合适的亲事?分明就是将她往那水深火热处推!瞧着骆夫人笑微微的脸,骆相宜气不打一处来,猛的站了起来道:“我不愿意!”
“你不愿意?”骆夫人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了起来:“你还能寻到什么亲事?是不是还还在做梦想要嫁进侯府做少奶奶?也不撒泡尿照着自己的模样!”骆夫人的嘴角讥讽的撇了一撇:“要不是你多花些银子到庙里请和尚给你改命试试看,或者还能将你的命改好一些,说不定能进侯府做姨娘呢。哟哟哟,我倒是忘了,容家祖训是男儿四十无子方能纳妾,等到那个时候,你人老珠黄,就是贴上去做姨娘也没有人会要你。”
骆相宜死死的盯住骆夫人的脸,胸口起伏不定,心中实在难受,她那美好的感情被骆夫人糟蹋得一无是处,这让她几乎要发狂。
“我劝你还是嫁人实在,若是这样合适的亲事都不愿意,那你究竟还想要什么样的亲事呢?”郑夫人冷冰冰的看着她:“日子已经定了下来,就在七月十五,那李秀才说了,他八月初九要参加秋闱,所以这亲事要早些办,看能不能给他带来些喜气。”
骆夫人脸色浮现出一丝讥讽的笑容,这李秀才对自己的学识可是十分自得,但她去学堂打听过,学堂里边的人都说他那样的水平,即算是念一辈子书都不可能出头。得了这话骆夫人才放心,找了个媒人过来让她上门去说亲事。
李秀才没想到坐在家里良缘天降,欢喜得手舞足蹈:“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老天爷诚不欺我!”当即便应允了下来,本来要三媒六聘,现儿是女方前去说亲,于是这些礼节都省下了,直接选了七月十五做大喜之日。
“咱们骆家可没有悔亲的事,你不想嫁也得嫁!”骆夫人见骆相宜盯着自己不放,恶狠狠的朝她呵斥了一句:“就只两个月的光景让你准备出阁的事儿,你便快些去绣嫁妆罢!”
趴在桌子上边哭了一场,骆相宜的贴身丫鬟和妈妈都叹着气来劝她:“姑娘,如今之计也只能嫁了,若是不嫁,还不知道夫人会用什么手腕儿对付你,再说嫁人总比呆在这府里头要好,没见夫人跟乌眼鸡儿一样,只想啄烂你的肉一般。”
骆相宜一愣,接过丫鬟娇红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眼睛,心中也打起了小九九,嘉懋去年边已经成亲了,自己这辈子是不可能再与他有交集了,他只能藏在自己心底深处,偶尔想一想便已经很知足。若是自己不答应这门亲事,还不知道骆夫人会给她再寻一门怎样的亲事呢,好歹这人是个生员,若是今年秋闱得中,自己也就称了举人娘子,说不定夫婿争气,还能中进士呢。
想到此处,骆相宜止住了哭声,望着娇红与刘妈妈点了点头:“我嫁。”
两个月过得飞快,骆相宜在家里绣了几双鞋面儿,她以前没有怎么学过女红,鞋面十分难绣,针在鞋面上扎来扎去,将她的手指刺出好几个洞来。这个时候她便非常庆幸那李秀才家中无父无母,也没什么亲戚,自己只需要绣几双鞋面就够。
嫁衣是在铺子里买的现成货色,刺绣很普通,一瞧便知道不是珍珑坊买的,骆相宜心里虽然十分不欢喜,可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忍气吞声的接了过来,还要对着骆夫人那得意洋洋的脸说多谢母亲费心。
嫁妆不多,但也装了四十八台,只不过嫁妆挑子上的东西装得很松散,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继母还不是给自己孩子打算?这嫁妆若是实打实的装,不过二十多台顶了天!”
骆老爷出嫁前塞了几张银票给她:“你娘死得早,也没给你留什么东西下来,这些是我替她给你的压箱钱。”
含泪接到手里朝骆老爷行了一礼,等他走后赶紧去看那几张银票,加在一处统共一千两银子。骆相宜捏着银票坐在那里,呆呆的望着窗户外头,原以为父亲还能给一大笔钱,骆家虽然说不如当年的盛况,但是女儿的压箱钱怎么着也该上万两银子,可拿到手里的银票与自己的期望相去甚远,骆相宜扑到床上又呜呜咽咽的哭了一回。
“姑娘。”刘妈妈为难的走过来劝解:“怎么着有总比没有好,老爷心里还惦记着你,这便是好事,以后回了娘家还有个能说话的人!”
“回娘家?”骆相宜坐直了身子,愤愤的啐了一口:“我这辈子再也不要回来了!”
刘妈妈大惊失色,拉住骆相宜的衣袖小声道:“姑娘,你这话可别让人听见了!一个女人总要有个娘家帮衬着,以后受了委屈也能有人撑腰。现儿瞧着娘家不好,出阁以后都还得靠着娘家呢!”
骆相宜发狠的咬着嘴唇皮儿:“这家里我一刻都不想呆下去了,走得越快便越好,我可不想再回来,有娘家与没有娘家根本上便没什么两样!”
第二日,骆相宜便穿上大红嫁衣,坐上大红花轿,带了刘妈妈与娇红便嫁去了李秀才家里,因着李秀才没有什么亲戚,所以这喜酒也没摆几桌,喊了街坊邻居聚在一处,薄酒几盏,菜肴几碗,不到一小时便散了。
刘妈妈在外头溜了几趟,看了看前院里的酒席,忧心忡忡的回后院与骆相宜说话:“这姑爷看来不是个会做人的,庙前街这边虽然不繁华,但一条街的街坊邻居喊过来,也至少该能来十多二十桌人喝喜酒,方才我看了下,外头才摆了五桌呢。”
骆相宜头上蒙着红盖头,看不清她的脸色,但刘妈妈却能见着她身子微微的动了动,心里明白自家姑娘定然很是失望,怎么说这成亲摆的喜酒也不该是单数,广陵这边都说好事成双,讲究吉利的人家,都会把酒席往双数上靠,宁可宾客坐得松散些,也不会摆出单数的酒席,这姑爷……刘妈妈暗自叹了一口气,阴着一张脸与娇红默默的守在骆相宜身边,姑娘这命可真苦。
李秀才在外边吃得酒足饭饱,由街坊邻居们拥着进了洞房,被人起着哄拿秤杆儿挑开了红盖头。盖头落到床上,下边是一张美艳无比的脸,他擦了擦眼睛看了一回,又擦了擦眼睛再看了一回,心里头简直不敢相信。
与骆家订亲以后,街坊们得知了皆是叹气:“哎,听说这骆家大小姐身子有问题!好似说她是个麻子!”
旁边有人接口道:“你知道什么,麻子还是小事,她有长短腿,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的,那姿势可真是难看!”
李秀才听了心中不免有些气馁,原来骆家与他结亲并不是看中了他的才学,而是别有原因的。本来想拍案而起去退婚,后来想着自己三十了都还没娶到老婆,有个人愿意嫁他也只好将就了。麻子,长短腿什么的,李秀才心中念念有词,吹灭蜡烛上了床还不是一个样?更何况听那骆夫人说还会打发可观的陪嫁和压箱钱,瞧在银子的份上,自己忍了便是。
可现儿揭开盖头,却只见一张艳若桃李的脸,他擦了几回眼睛以后,举了龙凤花烛照了过去,见骆相宜脸上光滑平整,一个小坑都没有,更别说是他想象中那样的坑坑洼洼了。来闹洞房的人也都呆了呆,不是说骆大小姐是麻子,这才嫁不出去?都跟着李秀才多看了几眼,见她生得美貌,不由得全愣在了那里。
“长短腿。”有人在李秀才身后小声说了一句,李秀才忽然想起了这事儿来,拉住骆相宜的衣袖让她站了起来:“娘子,你走几步给我看。”
骆相宜瞧着那一群人都瞪着眼睛往自己身上打量,心里有些奇怪,但还是顺从的站了起来走了几步,李秀才的眼睛眨都不眨的打量着她,见她莲步姗姗,走得平稳无比,嫁衣的下摆波纹细细,闪得李秀才的眼睛都有些花。
这幸福来得实在突然,李秀才望着骆相宜,感觉自己无意间捡了一块宝,街坊邻居们也感叹这真是飞来艳福,天下的好事竟然让这呆子给遇上了。朝李秀才道贺了一番,众人纷纷退去,就剩下了他们两人在新房里边。
“娘子,早些歇息罢。”李秀才觉得自己手心都有些发抖,挨了过来望着骆相宜的脸,心里比吃了蜜还要甜,骆相宜瞧着他挨了过来,心里有些发颤,但还是很顺从的将衣裳解开,露出里边的中衣来。
“娘子……”李秀才三十年没有近过女色,现在一看骆相宜那雪白的身子,不由得化身豺狼猛扑了过来。或许是太过激动,兵临城下的时候却丢盔弃甲溃不成军,骆相宜本来已经被挑dou得心中热潮如涌,却见李秀才没声没息的偃旗息鼓,不由得大为败兴,转过背去拉着被子侧身睡了一个晚上。
李秀才觉得自己有些丢脸,也不敢多说什么,两人默默无语的过了一个晚上,第二日清晨起床的时候,李秀才伸手抱住骆相宜的身子,只觉肌肤细腻,又起了那个心思,一双手上下搓揉了起来。骆相宜见着外边天光大亮,心里有些害羞,可被李秀才摸了一会便有些情动,不由得娇喘吁吁。
李秀才听着耳边这声音细细,更是来了兴致,爬起身来便往骆相宜身子上凑,这一回比昨日晚上稍微好了些,最终让他找到了门路,小船进行而入,只是刚到桃源入口还未领略风光却又一泻千里,顿时便萎顿了下来。
骆相宜本来便觉得白日宣淫实在不合规矩,可偏偏这李秀才要撩拨,自己来了兴致却又不能让自己尽兴,一张脸立刻便拉了下来。李秀才见着骆相宜没有什么好脸色,心知理亏,穿了衣裳便往外头去了。
刘妈妈与娇红见李秀才出来,赶紧打了水送了进去,见骆相宜躺在床上只是在抹眼泪水儿,不由得大吃了一惊:“姑娘,这是怎么了?”
“他……是个不中用的!”骆相宜愤恨不已,抱住刘妈妈大哭了起来:“妈妈,我这一辈子是被毁了。”
刘妈妈听了这话,心里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心中悲凉,轻轻的拍着骆相宜的背,可也说不出半句安慰的话来。娇红年纪小,还不太懂这话里的意思,怯生生的安慰骆相宜道:“姑娘,等着姑爷中了举人便是个中用的了。”
听了娇红这安慰,骆相宜更是羞愧难当,抱住刘妈妈哭成了个泪人儿,娇红见骆相宜这般模样,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也只能站在旁边抹着眼泪,一时间主仆三人在屋子里边哭成了一团儿。
李秀才到外边走了一圈回来,还没到后面屋子,就听里边有隐约的哭声,心里顿时虚了一大块,好不容易娶了个美娇娘,没想着自己竟然临阵脱逃,自然会让她心中难过。李秀才在后院门口转了转,不敢提脚进去,走到厨房里边一看,冷锅冷灶,看来骆相宜带来的婆子还没有来得及做早饭。
站在灶台边上停脚想了想,李秀才背了手便走去外边,想去早点铺子里买几个包子回来给骆相宜吃。再怎么着也不能将她饿了,李秀才默默的想着,不多久便走到了铺子那边。不少街坊正在那里吃包子,见李秀才走了过来,皆是讶异:“不是说那骆家打发了陪嫁的丫鬟婆子,李秀才你怎么还要到外边买包子?”
有人调笑道:“定然是昨晚表现不得力,被那骆大小姐赶出来了!”
众人听了这话哄笑了起来,李秀才顿时也面红耳赤,因着心虚,不敢辩驳,只能与老板说话:“给我拿十个包子,用纸袋儿装好了。”
“李秀才,我打听过了,原来骆大小姐以前和旁的男子有私情,一直推着不嫁人,所以这好事才落到了你头上。”一个中年大汉将碗里的白粥喝得干干净净,抹了抹胡子上的白粥渣子,很认真的望着李秀才道:“是真的,听说是有私情。”
旁边有人嗤嗤笑道:“瞧她那水灵模样,若是没问题的,怎么会留到这个时候才嫁你李秀才?我原还觉得奇怪,现儿可算是知道了。”他同情的看了李秀才一眼:“秀才,你可得小心咯,你头上的帽子指不定哪天就绿了呢!”
包子铺旁边的人都哄堂大笑起来,老板娘听着他们越说越不像话,拿了小竹筛子在门上磕了磕,横着眼睛骂道:“一堆闲汉,就会在人家背后说混话儿!我瞧你们是见李秀才艳福不浅,心里不服气,故意编出些话来让他听着不舒服罢了!”伸手将老板包好的那袋包子递给了李秀才:“你好生拿着回去,别搭理那群浑人!”
李秀才接了包子浑浑噩噩的往家里走,耳边全是那些闲汉的讪笑,“你头上的帽子指不定哪天就绿了!”这话不住的在他心里盘旋,他觉得那些人说得很有道理,可又不知道该怎么样去防住这顶即将到来的绿帽子,不由得苦恼万分。
回到家里,骆相宜已经梳洗打扮好了,由娇红陪着在厨房门口站着,刘妈妈正在里边忙着弄早饭,见李秀才拿了一袋包子进来,不由得一愣:“姑爷,怎么买这么多包子回来了?我这正在准备早饭呢。”
李秀才瞧着灶里已经生了火,架在上边的锅子里冒着热气,不由得讪讪道:“我想着你来不及做早饭,便去外边买包子了。”
娇红站在外边听着李秀才说话,撇了撇嘴:“姑爷,早饭怎么吃包子怎么行,还得搭配着各色粥品,还要配上小菜才是。”
李秀才被娇红抢白了一顿,一张脸涨得通红,从那袋包子里抓了两个出来:“我先去学堂了,你们慢慢吃。”
见着李秀才夺门而出的身影,骆相宜没有吱声,娇红看了看那一袋包子,抓了一个出来瞅了瞅,见上头还粘着纸袋的封皮儿,愤愤说道:“姑娘,你瞧瞧这个,上边还粘着纸,也就这么拿来给你吃。”
骆相宜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不用计较这些。”
嫁给李秀才一个月,骆相宜觉得比在骆府生活得要自在些,虽然不如骆府里头的荣华富贵,但难得的耳朵边上没有继母讥讽的言语,周围不全是那些踩高捧低的丫鬟婆子。她经常带着刘妈妈与娇红到外边去散步,庙前街的街坊邻居对她颇为和善,即便有几个闲汉说些不中听的话,自有人站出来帮着她:“去去去,骆大小姐可不是你们能拿来浑说的!”
李秀才得知她到外边玩耍却很是不高兴,一张脸阴沉沉的,可嘴里却不说一句话,骆相宜瞧着他那脸色,有时候都觉得莫名其妙,总觉得自己有哪里做错了,可又不敢去问他。这一个月里李秀才也试过不少法子,最后终于在某个晚上进了港,享受了鱼水之乐,可过了那晚上,又有十来天没有动静,骆相宜十分疑心他是不是去了风月之地买了些东西来服用了,所以那晚才会勇猛了些。
八月初九便是秋闱,八月初六李秀才便准备动身去赶考,可家中所剩的银子不多,他便想到了大笔压箱银子上头:“相宜,你那压箱银子呢?快取些出来给我,现儿家里就剩几十两银子了。”
李秀才写得一手好字,家里的收入主要来自他代写家书与替人写些铺面招牌,不算清贫,可也不富足。骆相宜听着他问自己要压箱银子,冷冷一笑,自己还要供养他了不成?她索性将内室里放着的几只箱笼倒了个底朝天:“你自己瞧瞧,哪有银子的影儿?”
李秀才将东西一样样的捡了起来,到处摸摸捏捏,不见银子的踪影,不免失望,望着骆相宜道:“你母亲说了,你出嫁的时候会打发陪嫁与压箱银子,这银子在哪里?”
骆相宜见李秀才气急败坏,鼻子尖上都冒出了汗珠子来,不由得轻蔑一笑:“我母亲?她哪里是我的母亲?她可巴不得我过得寒苦心里才高兴呢!只有你才相信!俗话说得好,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不能好饭好菜的供养我,还问我要起银子来了,羞也不羞?”
李秀才被骆相宜说得红了脸,嘟嘟囔囔道:“等我考上举人了,自然就有人来巴结我,不就有银子还给你了?”
骆相宜心中暗自冷笑,娇红在外边打听,旁人都说李秀才迂腐得很,文章做得也不怎么样,竟然还一门心思想要蟾宫折桂,这举人进士哪里是这么好考的?不过是拿了家中的银子去遂了他一个心愿罢了。
李秀才见骆相宜这边实在没有找到银子,只得垂头丧气道:“那我便迟一天去,到时候和旁人挤着住大炕间罢。”
他走的时候给骆相宜留了五两银子:“节约些过,能支撑你们三人半个月,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骆相宜瞅着那桌子上摆着的五两银子,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瞧着李秀才衣裳飘飘的走了出去,心里有几分苦涩,无精打采的瞧了刘妈妈一眼:“收起来罢。”
刘妈妈攥着银子走到梳妆匣那里,把银子收到了最下头那一层里边,暗暗叹了一口气,其实这姑爷有时候瞧着也可冷,至少他知道出门之前要给自己姑娘留些银子应付生计,有些狠心的男人,还不是管好自己就够了?
李秀才考了秋闱回来,脸上红光满面,骆相宜见他神气活现的,不由有些惊奇:“这次下场考得好?”
“考得不错,你便等着做举人娘子罢!”李秀才洋洋得意的回答:“以后旁人请我写招牌,这润笔费可要加了,举人老爷的墨宝,怎么着也不该只值这么点银子!”
骆相宜见他说得如此笃定,心里不免有些怀疑,他是怎么如此肯定的?这人该是想中举想疯了。庙前街的人听着李秀才这般说也是个个嗤笑:“好端端的,去了省府一回怎么便得了失心疯呢?”
过了一段时间,眼见着家里已经没什么银子了,可李秀才却固执的不肯低价替人写字,气得骆相宜实在想将他赶出去,自己带着娇红刘妈妈自己单过。
为了贴补家用,娇红与刘妈妈都开始在外边接了绣帕子的活计,每日都要绣到太阳落山,可他倒是好,天天在外边说着闲话,或者去学堂走走,根本便没想着要去挣钱,回家只会说:“等放榜那日便好了!”
一天骆相宜正坐在院子里头与娇红刘妈妈一起做些刺绣活计,就听外边一阵喧哗,几个穿着衙役衣裳的人跑了进来,为首的还拿了一面铜锣不住的敲打:“恭喜李老爷高中!”
骆相宜顷刻间便有些发呆,看起来李秀才还真有几分本领,竟然真的中举了。赶紧叫娇红泡茶,又打发刘妈妈出去寻李秀才回来:“快点回来招待官爷!”
这边敲锣打鼓的,庙前街的街坊邻居们早就听见了,看到李家门口栓着几匹马,来的是几个衙役模样的人,便猜测着莫是那李秀才真的中了举人有报子来报喜了?正疑心着是不是这事儿,就见刘妈妈从院子里走出来:“各位贵邻有没有瞧见我们家老爷?他中举了,报子正等着他回去接喜报呢!”
听了刘妈妈这么一说,街坊个个肃然起敬:“原来是给李老爷报喜来的!”大家都不敢再喊他做李秀才,都慌慌忙忙的到处去寻他,口里殷勤的喊着:“李老爷,快些回去,喜事临门啦!”
李秀才一直在等着放榜,等了好几日都没见着消息,心里正有几分忐忑,今日去了学堂,听着旁人议论说省府昨日便放榜了,今日消息该能到广陵来,更是有些坐不住,与夫子说了几句话,颤着一双腿往家里走。
先前在省府下场秋闱的时候,考生们皆在议论说这次几位主考都是对书写极要求严格的,其中有一位特别喜欢以字来选人,李秀才听了心中欢喜,他对自己的字十分有把握,因着觉得有了几分希望。到下场的时候见着那题目更是高兴,这是他原来做过的一篇,当即运笔如有神,游龙走蛇的写了一大篇,自己瞧着都得意不已。
可秋闱结束了这么久,却一点消息都没有,这让他十分沮丧,垂头丧气往家里走,迎面碰上几个街坊邻居。见了李秀才,大家一窝蜂的拥了上来:“是了,李老爷在这里了。”大家拥簇着李秀才便往家里走,弄得李秀才莫名其妙:“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李老爷,大喜,你高中了!”街坊们七嘴八舌的告诉他:“报子敲锣打鼓的来了,正在院子等着你回去打赏呢!”
李秀才听了心中大喜,一双脚就如飞了起来一般跑回了自己院子里头,把一干街坊邻居都丢在了身后。刚刚跨进院子门,刘妈妈便迎了上来:“老爷可算回来了。”
几个报子见正主儿回来,赶紧站了起来,一个将锣儿敲不歇,一干高声唱了几句赞词,然后这才将一张大红喜报递到李秀才面前:“老爷,恭喜,恭喜。”
李秀才接过那张红纸看了又看,激动得满脸通红,比那张红纸都要红了几分,转脸吩咐骆相宜:“快些打赏!”
骆相宜愁眉苦脸的站了起来,家里边就剩一两多银子了,打赏了他们,家里吃什么?可禁不住大家的眼睛望过来,她有气没力的让刘妈妈将那点碎银子拿了出来:“几位官爷莫要嫌弃!”
报子们瞧了瞧李秀才的穿着打扮,掂了掂银子:“恭喜李老爷,我们便先走了。”
院子里挤满了街坊邻居,大家都在说着恭喜,嚷嚷着要李秀才摆酒请客,李秀才春风满面的答应了下来,骆相宜瞧着气闷,这午饭都没着落,还拿什么去请客!正在忧愁之间,外边有人喊道:“李老爷,你岳父大人过来了!”
门口众人分出了一条路,就见骆老爷带着两个长随走了进来,骆相宜惊讶的站了起来,没想到父亲消息灵通,这会子便知道李秀才中举的事儿了。
“贤婿,这可真是大喜事!”骆老爷笑眯眯的走到了骆相宜与李秀才面前:“我刚刚听人说你中了举人,赶紧过来恭喜下。”朝身后的长随招了招手:“快些将银子送上来。”
李秀才目瞪口呆的看着一个长随拿出一个小袋子,里边沉甸甸的装了几个大银锭子,瞧着约莫该有几百两,心里很是欢喜:“多谢岳父大人!”
“我想着你们少不得要打赏报喜的,要摆酒席,所以替你们送些银子过来。”骆老爷笑得眼睛几乎都看不见:“贤婿真是个不错的,就等着你去京城春闱,金榜题名了。”
骆相宜鼻子一酸,虽然这银子刚刚好解了家里的燃眉之急,可也来得太迟了些,起先自己与李秀才过着清贫日子的时候,也没见父亲打发人过来看她一眼,现在听说中举了便巴巴结结的靠了过来。正在想着事儿,又听着外边有敲锣之声,原来是二报和三报都来了。
瞧着李秀才春风满脸的去招待那些报子,骆老爷将骆相宜拉到一旁嘿嘿直笑:“你母亲挑人可真有眼光,这可是你的好福气哇!相钰许的人家虽然家里富足,可却只是商贾之家,全家上下没有一个是有官身的,和你相比,她便相形见绌了,我出来的时候她还在埋怨你母亲,没有替她选一门好亲事呢。”
骆相宜微微一笑,心里想着出阁前骆相钰对她恶语相向的神色来,一夜之间这李秀才便成了众人瞩目的人物,连带自己也被人羡慕了。可是这举人也只是有了做官的资格,还没有十分的把握能做官,除非是考上了进士,吏部那边才会安排合适的职位。骆相宜既有些欢喜,又十分担忧,若是春闱考得不好,总怕她又会从云霄跌到谷底里边,照着李秀才这迂腐木讷的势头,考上举人就等于没考上,他不懂得如何去疏通关系,家里也没有银子可以供他去打点。
瞧着被众人拥簇着的李秀才,脸上发出喜悦的光彩,一双眼睛比素日也要睁得开些,骆相宜默默的想着,但愿他春闱能过便好,自己这才算是很着享福了呢。
中了举人之后,李举人便格外用功,每日里潜心研究学问,差不多到了头悬梁锥刺股的境地,每日熬到半夜三更才上床歇息,上床时已经疲惫不堪,竟是连床笫之事都没了兴致,一个月里边不过一两回凑凑数罢了。骆相宜瞧着心里头气苦,可也没旁的法子,现儿正是关键的时候,她也不好拿这事儿打扰了他。
这年的春节骆相宜过得十分得意,骆老爷特地派人请了他们两人回去过年:“女婿父母都不在了,跟着相宜回娘家过年自然是极好的。”吃年夜饭的时候骆相钰看着骆相宜的眼睛里边充满了怨毒,仿佛她夺去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一般。
开春以后,骆老爷赠了五百两银子:“贤婿,这一路去京城可要不少花费,这五百两权充路上和京城里的开销罢。”
李举人欢欢喜喜捧了银子回去摆给骆相宜看:“你父亲给的。”
骆相宜见了只是淡淡一笑,父亲还不是在押宝,看看这李举人是不是能将举人的帽子摘了带上进士的头衔?看着那亮闪闪的银子,心里也在泛着酸水儿,自己出阁前,父亲送来的压箱钱也不过一千两,现儿却眼睛都不眨下,拿出五百两银子来资助他去赶考!
“这是我父亲的一片心意,你莫要辜负了。”身为骆老爷的女儿,骆相宜不好揭穿父亲的功利心,只能朝好的方面说,虽然心里怄气,可嘴巴里却还只能说好话。
“你便莫要睁着眼睛说胡话了。”李举人却忽然开了窍一般,一眼便看穿了骆老爷的用意:“还不是想着我我考上进士到时候也好挨着讨些好处?”他摇了摇头道:“我倒是想做些闲职便好,每月有禄米银子又不要担风险便是最佳。”
过了上元节,李举人便乘船去了京城,也是他运道好,竟然真考上了进士,这让广陵学堂的人都惊得掉了一地眼珠子。本来以为他那个举人是运气好,遇着一个喜欢他字写得端正的主考,没想到去京城也杀进了二甲。
不久,一封书信送到了骆相宜手里,说是放了国子监太学助教一职,要她速速去京城与他相会。!--over--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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