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谓从新 第1章 奶奶的,他是你孙子 试读
魏承礼觉得寒心。
手机界面显示的朋友圈上下滑动个不停,不断刷新。
终于,那只手将手机啪的一声倒扣在桌面,无视受桌面震动几乎要从碗里荡出的汤汁。
这间开在十字路口附近转角的饭店里,或许前几个小时还人声鼎沸,而现在,雨过天晴的午后,只有一位客人停留。老板在柜台昏昏欲睡,眼皮都打架了。
店内光线有些昏暗,水磨石地板被踩得灰湿,正午一阵摩肩接踵的热闹过后,脚底与地面黏连的雨水打湿无数裤脚。
魏承礼坐在正对窗的位置,饱含水分的沉重裤脚随着无意识的动作微微晃着。他正思考一个问题。
单手支着下巴,眼底划过一丝真情实感的困惑——
一个需要资助支撑才能完成学业的贫困生,怎么能虚荣得如此外放?
不过他并没有多纠结,因为他发现,这似乎并不是个值得深思的好问题。
不但空,还傻。
手机来电铃音震动。
他妈打来的,这一次没有嘘寒问暖,单刀直入,开口就是让他去医院探望奶奶。
“奶奶怎么样了?”魏承礼立马站起来,椅子发出刺啦的刺耳声,一边用肩膀夹着手机收拾东西,一边走出饭店。天放晴,格外清透的空气在他推门而出时扑面而来。
魏承礼没有得到回应。电话早早挂了——他妈还有他哥要通知,来不及顾及他的心情。
他哥,魏承哲。
一个可恶的竞争者。
从小到大,被他血脉压制的魏承礼从长相,学业,甚至是行为举止也被拿来与这个优秀的哥哥一一比较。
这是千万家庭的通病?他不想上升到人类的层面,只想和魏承哲划清界限,想让所有人知道,他是他,他哥是他哥,没什么好比的。
本以为这种无聊的比较会随时间平息,再无波澜。魏承礼只要专注自己就好。
可惜人始终是一种活在社会里的群居动物。他摆脱不了大众的声音,大众如影随形。
终于明白,身边所有人都活在一种惯性里,懒惰到病态。
到一种什么程度呢,即使他哥随着年岁渐长,没有优秀得像小时候那么突出,还是会随口说上一句,“多学学你哥”,魏承礼听得多了就烦了。
导火线很快被点燃。青春叛逆期,毁灭世界是所有中二少年的夙愿。再加持他魏承礼自然而然的狗脾气,这就好比把泡腾片扔可乐里,立马发生化学反应。于是事态在那次见了血的禁忌事件后逐渐变了质,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很奇怪,明明他本意不是这样。但事实摆在面前,等他反应过来,已经和血缘相亲的大哥渐行渐远了。
如今都已成年,兄弟俩对小时候的事能一笑而过,但是没有被化解的矛盾被他们过分的粉饰,已经难以触及,再要掀开伤疤根治,又显得小题大做,还有吃力不讨好的可能。
……
故曰,古有九子夺嫡大戏,今有魏郎夺情大剧。
什么情,别误会,不是爱情,没那么狗血,是亲情。
最疼孙辈的爷爷奶奶远在藤溪老家。奶奶身体不好,早年的过劳落下了晚年一身病根,他爸妈接老人家来到海市看病,将近一周都住在医院,大大小小各种毛病,他问自家当医生的妈什么病,他妈就回了他一句,让他印象深刻:
没什么毛病,你以后幸运的话说不定也能一样。
这是什么话,怎么能一样?莫非是什么罕见的遗传病?
魏承礼挂了电话,转拨他哥魏承哲。
“哥,奶奶怎么样了。”
魏承哲明显慢了半拍,回答时一字一顿,几乎可以肯定,开头的沉默,是魏承哲在确认给自己打电话的家伙是不是他弟。
他哥说,老病。
人老,各项指标都不容乐观,身体衰竭是大势所趋,没法根治,只能慢慢调养。
魏承礼沿街慢慢地行着,裹着灰色风衣,他一手接听电话,另一只环在胸前,好不容易没课,他要慢慢浪费他的私人时间。
听魏承哲说话,当然是浪费时间。
魏承哲又在电话那边啰嗦起来。他这个哥能说会道,自带老妈子属性,饶是魏承礼这个冷屁股他也贴,用魏承哲的话说,多亏他弟这个万年冷屁股,他才能磨炼出一朵热情灿烂的万年火焰。
德行。魏承礼扯了扯嘴角,罕见的没挂电话。
明明非必要不沟通才是他俩不约而同的约定俗成。
他严重怀疑魏承哲之所以每次对他能滔滔不绝得出来,是因为魏承哲在外头戴假面装含蓄憋坏了,这才对着他这个受害者窜稀般一泻千里。
再说回这个非必要不沟通。这狗屁不通的约定,存在了好几年,他俩除了逢年过节人机式的群发祝福语外,就没有再正面交锋过。不过,这倒不是因为他俩刻意回避对方,不至于,他俩是不对付,但仅此而已,该怎么还得怎么,毕竟他们家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有头有脸的人家,兄弟阋墙可以有,但必要时一定是外御其侮,不会让人看笑话当谈资。
在现在这个快时代里,两人关系的淡漠并不突出,他俩只是恰好乘时代的列车,不约而同,默不作声地欣然接受了人情社会关系淡漠的大势所趋:人人都住进了高楼大厦,安保巡逻,一应俱全,不再是以往的大杂院。空间越来越私人,甚至逢年过节也难得人人都到场,总有人缺位,凑不到同一天坐下来好好吃顿饭。串亲戚的频率也越来越低,以至于有人发出感慨,估计以后的年轻人都会把过年走亲戚的优良传统给废弃了。
优良在何处,魏承礼并不认可。现在他只觉得很爽,要后悔,等他七老八十坐在养老院里动弹不得再说吧!
……
“那我们一起去看奶奶?她下午要午睡很久,那就傍晚吃饭的时候去,你顺便买点水果。”魏承礼皇帝一样颐气指使,十分自然。
“知道了。到时候我去你学校接你。”相比之下,魏承哲似乎显得像个任劳任怨的老黄牛。
挂了电话,他看了一眼时间:
下午三点半。
魏承礼饮食向来不规律,这个点刚从饭店出来就可见一斑。
他在正常人的进餐时间之间卡得很巧妙,不上不下,拿捏得很死。为这,他妈没少唠叨他,魏承哲理所当然地被当做正面教材。
魏承礼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自有他一番道理。饿了是身体在提醒人体要进食,他这是顺应自然规律,不合大众是因为每个人体质不同,他能健康长到这么大,甚至现在大学能捞到个篮球队队长当,就不言而喻地说明了一切。
神清气爽的抬步朝教学楼走去,他要交一份报告给教授,准备他的论文答辩。
也许过分松弛,老天爷看不下去,就在魏承礼意气风发,走路带风,越走越快之时,一个没留神就撞到了人,他手里纸质报告也撒了一地。
魏承礼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一向没什么波澜的眼里终于闪过了一丝慌乱。
完球,刚下过雨地上可不干净啊!
“不好意思!”被撞的是个姑娘,一顶粉色鸭舌帽反扣头顶,满头彩色发辫,像是玩嘻哈的。
很新潮。
但架不住他有三次元潮人恐惧症。
魏承礼默默退后一步,没有说话,轻轻摇了摇头,蹲下捡自己的资料。
都脏了。
双方都有责任,他走路太快,她走路不看路,一个刹车不及,一个无心走路,明明最适合萍水相逢擦肩而过的两个人,偏偏撞在一起,真是倒霉。
“不好意思啊同学……”女生似乎很过意不去,毕竟看起来在场唯一的受害者只有魏承礼的几张资料。
“我也有责任。”魏承礼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随时离开,不必介怀。
计冰秀。(删)
三个字猝不及防映入眼帘,他愣了一下。
陌生的学生卡落在他脚边,他看了一眼照片,又抬眼看她,本人倒是和照片风格反差蛮大。顺手捡起递过去,问:“你看看还有什么东西没有拿好。”
“没了没了,同学不好意思啊!”
那姑娘仿佛有些受宠若惊,下意识地摆摆手。
受宠若惊?他怎么会联想到这种形容。
虽然是客套话,但她,是不是回答得也太快了些。万一真有什么,会麻烦更多。
魏承礼见状微微颔首,夹着资料绕过她走了。
不想了,想多了浪费脑细胞。
计冰秀重新带上头戴式耳机,摇头晃脑,甩着彩色发辫也走远了。
二楼的楼梯间窗口,魏承礼表情复杂。
居然是她。
她好像也的确是考来了自己所在的这所大学。
记得当时她在微信里向自己报喜的时候,他也跟着高兴了一阵,不过自己手头正忙着许多事,过了也就淡忘了,何况加上本来两人一般只有时间跨度相当之长的聊天记录,几乎也做到了媲美他和他哥某种程度上的非必要不沟通。
但是总有那么些东西把两人拉扯在一块儿——
前者是血缘,后者是金钱。
如果不是自己作为资助人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魏承礼几乎要怀疑她目的不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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